从第二天开始,李不懂和张清明就跟着林安世一起,成为了可能是这五丈原唯一一期的“学员”了。
这里的每个人见识都很多,每个人的故事也不少,林安世听了很多,感触也不少。
万中一剑看着面前的三个小娃娃,有些叹息,又有一些欣慰,五丈原这个地方,虽说人也算不上少,百余人也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小村落了,只是他们这里没有少、没有幼、也没有青年。
“老夫生平的名字早已经淡忘,也无需在告诉你们了,倒是别人送了一个外号,叫做‘万中一剑’,你们便称呼我万中一剑好了。”
顿了顿,万中一剑继续道,“我原出自一个小门派,叫做流云剑派,门内不过十余人,依附于剑山,剑山是东洲的门派,以剑山为其根据之地,其门派也称之为剑山,以剑山为中心周边方圆万里之内,独剑山称雄,那万里之内的宗门,皆以剑山为首,依附在其羽翼之下。”
“我自少年入流云剑派,学剑二十四年,初入大道境,那时候,门内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剑山,我刚出关,心里怒而出手,战斗的结果自是我胜了,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是我输了。”
“我因此被废掉了修为,在剑山上为奴仆。”
“这剑山之名,源自最早的一个奇异之人,此人剑道非凡,寿尽之时,将佩剑与功法葬在了山峰之上,其生前的数位弟子死后,也自葬于此处,又将佩剑插在山峰上,功法写于山峰石壁上,谁来都能看,被剑所承认之人,也可将剑拔出带走。”
“闻名而来的不只是修为低的修士,也有大能,他们在那山上交流剑道,传授剑道,后来,有人修为变的高强,也有人止步难进,在剑道迷失,但是不管强者弱者,既未成仙,便难逃一死,死了的,就自葬在那里,留下自己的佩剑和修剑的心得。”
“闻名而来的人,越加的多了,自葬于那山峰的,也更加多了,久而久之,就成了剑山之名,恐怕最初的那位前辈,也不会想到他之后,会发现这些趣事吧!”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葬在那里,也有许多人在那交流学习剑道,在机缘之下得到了前辈们留下的佩剑之后,便离开了此地,终生不再回来,这样的事情不少发生,到了后来,那剑山上的佩剑不增反减,于是就有了剑山宗的出现。”
“剑山宗是为了保护山峰山的剑冢而诞生的,任何一个想要攀登剑山者,都必须加入剑山宗,死后必须将所学剑道功法与心得和佩剑留于山峰上的剑冢之处。”
“·······”
“我在剑山为奴仆,心中充满了仇恨,三十年,足足三十年为仆的时间之内,终于让我找到了一次机会。”说到此,万中一剑双眼放出寒光,一字一句道,
“偷、入、山、峰、剑、冢、之、处。”
“得到了机缘的我又偷偷的离开了剑山,因为怕被剑山的人寻到,所以去了很远的地方练剑闯荡天下,不过百年,我便踏入了通神境,有了万中一剑的称号,千万把剑内,只有我这把剑最锋利。”
“有了实力,我自然要去寻剑山宗复仇的,做足了准备,我便赶回了剑山宗,复仇那日,我还未曾上山,便在山下遇见了一中年妇人,她是我的师姐凌云秀,流云剑派当时掌门,也就是我师父的女儿,同时,在我未曾被废掉修为成为奴仆之前,我们两人差点成为了道侣。”
“在云秀的讲解之下,这一切,原来只是一个误会,不,是一个阴谋,是流云剑派的大师兄先寻人挑衅的,因为我的天赋比他强,师傅有意将流云剑派传给我,而不是他!!!”
“所以,他特意算好了时间,等到我了出关的那一天,让人在无意之间知道了他的位置,然后寻上了门来。”
“凌师姐说,在我偷偷逃跑的那日之后,她便每日在这里等着了,她知道,我会回来,她也确实等到了,她不希望我去剑山寻仇,她希望我好好的生活,她也不希望我去寻流云剑派复仇,因为她在这百年的时间之内,最后是嫁给了大师兄!!!”
“心入邪道则剑入邪道,我不愿意相信凌师姐的话,心情激愤之下,入了邪道,出了心魔,然后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之时,我浑浑噩噩的杀上了剑冢之地,有一老人出手,将我拦了下来,这是剑冢的守护者,是上一任退下的剑山宗掌门,已经到了幽寂境,我虽战力不凡,同阶无敌手,却也难以跨过一个境界去对敌··········”
“将我拦下之后,南五宫没有下杀手,反而放了我,我才知道,当年我偷入剑冢的时候,全部都被他看在眼里,只是他觉得我天赋不错,未曾出声阻拦··········”
“清醒之后,我也明白了,为何当年我只是被废去了修为,而没有被杀,虽然是奴仆,却未曾在剑山受到过欺辱,那被我重伤的剑山宗修士也未曾来寻我仇,反而我却能够时不时的听到有剑山宗门人去寻流云剑派的不是·······”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阴谋已经被他们知晓了,我一身的修为尽皆废去,算是为了我的无知抵了罪过,所以他们去寻了大师兄的麻烦,却未曾来寻过我啊!!!”
“想明白之后,我就有了离去的想法,天下之大,却不知何处可为家,说来也是可笑,这里的大家都不想呆在这里,偏偏却有三绝老人绝不向北,于是踏入了五丈原,然后还有我,因为厌世所以进入了五丈原。”
万中一剑一脸的恍惚回忆着,似是无奈苦笑,又有些莫名的哀愁,这五丈原,可是进来了就出不去的啊!!!
“前辈后悔了吗?”
林安世忽然出声问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也不清楚了。”万中一剑望着天,叹息一声道,“太久了,太久了,我都快要忘记这些事情了。”
三绝老人曾和林安世说过,按照他进来的时间算起,今年是特殊的一年,正好他进来的三百三十三年,和他三绝的名字正配,他的人生里一共有两个三百三十三,一个是岁数,一个进入五丈原的时间,下一个三百三十三,他是等不到了。
林安世不知道这下一个三百三十三是说的下一个岁数倍数,还是下一个进入五丈原的时间的倍数,但是他知道,按照三绝老人的时间算起来,比他稍微迟一点进入五丈原的万中一剑前辈,如今也在五丈原生活了至少两百五十年。
两百五十年啊,人生有几个两百五十年?
如今才二十九的林安世暂时还不清楚。
后悔不后悔站且不论,或许,万中一剑前辈是很不甘心吧!!!因为不甘心,所以他对于这件往事还记得请清清楚楚,还记得师姐凌云秀,还记得剑种的守护者南五宫,还记得他的大师兄,还记得被他伤过的,杀过的剑山宗之人。
“前辈,要饮酒否?”
“不用!”
林安世的话被万中一剑顿时打断,只见万中一剑睁开眼来,双眼之中精光四溢,一身的气势无形之中升起来,如同大江大浪,一波接着一波,澎湃击打,连绵不绝。
林安世和李不懂还有张清明都被这股气势逼退了数步,眼里惊疑浮现,面色各有微微变化。
“你们知道,剑代表什么?”
万中一剑环视三人,清声问道。
三人对视一眼,林安世笑道,“一往无前!”
他是不太懂剑的,便按照了他的性格来,他是一往无前的。
“百兵之祖!”
张清明油滑的跳过了问题,说起了其他的。
李不懂还在皱眉,半响才道,“锋利吧。”
“有错,也没有错!!”
万中一剑道,“天下兵器各种各样,奇门异形的,自古传下的,因需要而特定的,每一种的兵器,甚至到每一件形状稍微不同的兵器,其内里都是换了一个样子。”
万中一剑看向林安世道,“一往无前,这是你的性格,也是你的人生观,你若学剑,寻常之剑却不适合你,宽剑和巨剑倒是合适。”
再看向张清明道,“你性格油滑,胆气不足,所以答非所辩,长剑都不是适合你的,你若学剑,当用短剑。”
“你们三人之中,就性格而言,我最看好的是林小子,只是他性格太直,须知剑虽锋利,但是宁折不弯不是剑之常理,有时候,藏住锋芒,也是对于用剑者的一种要求。”
说完之后,万中一剑最后才看向李不懂,淡淡问道,“你认识我?”
这话说的,林安世和张清明都是一愣,李不懂认识万中一剑前辈???”
李不懂脸色一变,然后连连变化,没有说话。
万中一剑道,“你前后看了我二十一眼,打量我从头到尾,其中尤其是看了我的腰间一十三次,却又都避开了我的眼睛,我虽看不到,却能够感觉到。”
林安世笑了笑道,“或许是李兄对前辈感到好奇吧,前辈莫要怪罪。”
“不。”
万中一剑摇了摇头道,“一人平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难道还不让人看不成?。”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李不懂道,“我只是觉得,他的脸庞,似是故人。”
“刚才前辈提起过········”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清明脸色一变,身形一晃,然后横移一丈,挡在了李不懂的身前,低声道,“快走。”
张清明的动作和话语出乎意料,让人为之一怔,然而·······
“······”
“······”
“······”
三人看着他,没人说话,也没人有动作。
张清明一愣,有些愕然的看向了李不懂,“瘦子?”
李不懂翻着白眼,一脸不爽的看着他。
张清明感觉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一脸尴尬,然后几个眨眼就换成了讨好,连忙笑道,“哈哈,哈哈,前辈,晚辈刚才开玩笑呢,您老可别介意,嘿嘿,嘿嘿·······”
虽是翻着白眼一脸不爽,但是在张清明转过头的一瞬间,李不懂嘴角一扬,眼神温和了片刻。
随即,张清明话语落下之后,李不懂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李不懂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我原本姓凌,凌问剑,凌云秀是我的高祖母。”
“瘦子???”
张清明又是一脸懵的转过头来,随即在林安世都没注意到的动作之下,一道黑色影子忽然出他左手一窜而出,直直袭向万中一剑前辈,而他,也在同时一把拉住了李不懂。
可是这一拉······
再一拉·······
继续拉·······
咳咳,没拉动????
张清明瞪大了眼睛回头过来,只见那黑影已经被一道一闪而过的白光击散,脸色匆忙道,“瘦子!!!”
李不懂不仅半点急色也没有,反而一笑着拍着张清明的肩膀道,“急什么急?没见万中一剑前辈都没急吗?”
李不懂一脸随意的道,“你说呢,高祖父?”
高???
高祖父????
“果然,有四分像极了你祖母!”
万中一剑缓缓笑了起来道,“凭借当年我的性格,就算是不入魔,我也不会放过大师兄的,云秀,他可是差点就和我结为道侣的!!!”
“只是世事无常。”
李不懂接话道,“你虽没有和高祖母结为道侣,却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虽被南五宫放过,却也不愿意放过陷害你,夺了你道侣的大师兄,所以你便乘夜杀上门去,没想到高祖母将曾祖父带出来与你说了这事,你本想带着你的妻子和儿子离开,却又不想,他们不愿意离开,所以几番打击之下,你又是失望,又是伤心,于是厌世而去。”
“你说的不错,就是这样。”
万中一剑又是柔情又是无奈的笑道,“世事无常,谁曾想到,师姐和大师兄的孩子居然是我和师姐的,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温和的看向了李不懂,万中一剑道,“孩子,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