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陈璐这女人跑医院来干嘛。
不对啊,刚才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又那么一丢丢不对劲。
不管了,想办法挣钱才是大事。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攒下一点,就这么没了。
不过家里亲戚的钱还上了,也算了了一桩事,现在就剩下林暖暖这边。
能不能得到林暖暖的原谅,苏文心里也没底。
可是没办法,这是老爸犯下的错,就算林暖暖不会原谅,该承担的责任也要承担。
苏文刚打了车,蔡万琴再次打来电话。
看着来电,苏文莫名的紧张。
车祸对林暖暖的身心带来了太大的冲击,最害怕她想不开。
“蔡姨。”苏文急忙接通。
电话里蔡万琴一阵沉默,迟疑了片刻才问:“小苏,你离开了吗?”
“我刚打车,蔡姨您有事吗?”苏文心里也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林暖暖又在折腾,可是蔡万琴有着明显的犹豫,显然是有什么事。
“我在住院部楼下等你,你方便吗?”
“行。”
取消了订单,苏文折返回了医院,在住院部楼下也看到了蔡万琴的身影。
看得出来,蔡万琴挺着急的。
“蔡姨。”
走近后,苏文叫了一声。
蔡万琴勉强的一笑,示意到旁边的长凳上坐坐。
但是坐下之后,蔡万琴并没第一时间开口。
那场车祸不仅打破了苏文一家,也让他们一家进入了寒冬。
原本他们夫妇没什么生活压力,夫妇俩收入都很可观,女儿喜欢舞蹈,将她培养出来问题也不大。
糟心的是丈夫走了后,她为了照顾女儿也辞掉了工作,没有了收入来源。
虽然女儿的治疗费和康复费用都是苏文家承担的,可丈夫去世的赔偿只拿到了十万块。
平时的生活没问题,现在能为女儿做手术的教授回国了,不久之后就能安排手术。
按照医生的意思,这是一次大手术,花费将会超过前面的治疗,让家属尽快准备。
从个人角度出发,蔡万琴深知苏文家里的不容易,过去一年里苏文支付了治疗费和护理费,生活上也提供了帮助,这已经是很大的承担。
苏文才不到三十岁,并不是老板,也不是大企业的高管,一年内能拿出这么多钱应该到了极限。
很多事蔡万琴没问过,她心里也是有数的,苏文能攒下这么多钱并不容易。
从道理来说,丈夫的赔偿以及女儿的治疗费都应该由苏文一家来承担,但换一个角度考虑,苏文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眼下要面临巨额的手术费,蔡万琴也感到为难。
抛开车祸的对错不谈,苏文这一年所做的她都看在眼里,那本不是苏文的错,不该他来承担的。
可是苏文抗下了这个责任,也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又怎么开口。
他还这么年轻,再逼他去弄钱,蔡万琴又于心不忍。
“蔡姨,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苏文轻声道。
蔡万琴用力揉着一下脸颊,然后侧头看着苏文,“小苏,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让苏文感到费解。
“蔡姨……”
“你先听我说完。”
蔡万琴打断了他,“这一年,你很辛苦吧。”
一个到城里扎根的年轻人,能支付数十万的费用,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现实不是电视剧,动不动就能拿出很多钱。
苏文能攒这么多钱,平时肯定风里来雨里去,还得忍受很多屈辱。
闻言,苏文愣了一下,他习惯性的摸出了一支烟点上。
“老实说是挺辛苦的,很少能闲着,可我能怎么办,我爸那样,暖暖还需要手术,不能停下啊。”
苏文扬了扬手,“也就这几天稍微空闲一点。”
看着苏文的还缠着纱布的手,蔡万琴欲言又止。
这念头都是现实的,如果苏文置身之外也说得过去,那毕竟不是他造成的。
社会上这种例子也不少,肇事方不是不管,而是没有那个能力管,受害方只能选择起诉。
倘若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哪怕法院判了能怎么样,拿不出钱就是拿不出,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可苏文没有选择逃避,承担了其父亲的过错。
单凭这一点,从情感上来说超过了很多人。
“那你有想过不管吗?”蔡万琴又问。
苏文用力吸了一口烟,惨淡的笑道:“蔡姨,我不骗你,我有想过,最开始就有过这种想法。”
蔡万琴没作声,她知道苏文的话没说完。
“我来自农村,爸妈供我上了大学,起初的两年各种不顺,也没剩下什么钱,也就只是没到啃老的地步,还能养活自己。”
“你知道吗,得知车祸的时候我发了很大的火,质问我爸为什么要抱有侥幸心理,导致咱们两个家庭这样,真想过一走了之,我爸自己犯下的错他来承担,哪怕是进去才缝纫机,那是他应得的惩罚。”
烟燃到了尽头,苏文又续上了一支。
“我爸曾经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和很多人都合得来,但车祸之后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我知道他也在自责,他在忏悔,他和暖暖一样,也想过结束生命。”
“您知道吗,我身为儿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再大的火气,他终究是我爸,生我养我的亲生父亲。”
说到这里,苏文发现鼻头涌现了一股酸意,非常强烈。
“事情已经发生,谁也不愿意看到,我那时候在想,我这做儿子的是不是继续逼他,逼到他绝望。”
“他要是真走到了极端,我妈又该怎么办,她活该来承受这些痛苦吗?”
说着,苏文摇摇头。
“她这辈子已经够辛苦了,不应该这样的,所以我没有选择,我爸的债,我来还。”
“林叔走了,暖暖也这么严重,我很清楚这对蔡姨您是多大的打击,我不算一个什么好人,只求心安。”
“也许以我的能力永远也弥补不了您和暖暖心中的痛,但我会努力,不管再难都要扛下,我做不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苏文掐灭了烟头,侧头看着蔡万琴。
他发现蔡万琴眼中含泪,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至脸颊。
“蔡姨,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谢谢您的理解和宽容,您放心,不管暖暖是否接受,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为我爸赎罪也好,让我安心也罢,我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蔡万琴别过头,偷偷抹掉了眼泪。
有这些话,足够了。
“小苏,唐教授回国了,暖暖的手术下个月就能做,我想卖掉房子。”蔡万琴鼓足了勇气。
道理上应该苏文一家来解决,可道理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卖房!
听到这话,苏文瞬间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