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便偷偷地从房间里又溜出来，这回没再绕道，而是直接往楼上的阁楼方向去了。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我们竟也没碰上什么麻烦。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得超乎想象。
我甚至觉得，这小女孩就是故意的，她好像故意给我们让开了通往阁楼的道路，等着我们去似的。
可是，不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放弃的。
不知不觉，所有人已经来到了顶楼。
路过窗户边的时候，我不经意地感觉到，外面的月亮似乎都泛着一丝血红色，但当我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看不见那抹血红了。
大概，是错觉吧。
这栋别墅哪怕是荒废了许多年，但二楼往上的大部分的地方，仍然保持着相对的整洁。我们在登上顶楼之前，并没有想到会见到如此混乱的场景。
原本欧式的建筑，在靠近阁楼之后，都会有些逼仄。但我们所看见的东西，却远远不是逼仄能够描述的。
幽长的走廊之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生活用具，从还没有褪色的部分，可以看出，都是些小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有毛绒玩具，精美的儿童梳子，还有梳妆镜，以及许多蕾丝花边的小裙子。
只不过这些东西，现在都凌乱地散开在走廊上，上面有些黑色的斑驳痕迹，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年，但我仍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黑色竟然都是血。
“这都是些什么啊，难道方玲一直虐'待她女儿吗？怎么会这么多血？”楚念凡捡起了一件小裙子，上面被鲜血染成褐色的痕迹，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显然，在药婆婆身边长大的她，也可以轻易分辨出这些都是人血。
“方玲只是拿女儿当作要财产的筹码，当然不会对她很好。否则，这么大的一栋别墅里，怎么会让一个几岁的孩子单独住在阁楼里？这比坐牢也差不多了，而且还不太安全。”谢婉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如此评价。
我对她的说法并不完全认同。
即便只是为了要钱而生下一个孩子，也至少应该对“筹码”好一点吧。
可是这些孩子的用品上残存的血迹，绝不是简单的意外能够造成的，必须得有长期的虐'待行为。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楚念凡把那件小碎花洋裙放回原处，“我好歹还有奶奶疼我，可是她最亲的妈妈都这样……”
楚念凡在被爷爷捡回家之前，也是过着没有父母的生活，但她终究是比这个女孩更幸运的，因为药婆婆对她的确很好。
“往前再看看吧。”谢婉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当先去带路了。
我怕她发生什么意外，连忙跟了上去。
等我们终于靠近到最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的时候，才在房间的门上，发现了一行歪歪扭扭，明显是小孩子写的字：
“曹思思。”
明明是个温柔的名字，却有如此让人唏嘘的人生。我一时居然有点感慨。
这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有点奇怪，明明我们是身处危险之中，面对的是一个长得如同女孩，其实却是厉鬼的可怕存在。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厉鬼，她身上的怨气和煞气，远比正常的鬼物要纯净太多了。就算是我，也毫无应对的办法。
可是，我们几个居然集体在她的房间门前停下，因为她的身世而难过。
那种难以言说，却又无法控制的悲伤，就好像一道道水漫入了破洞的船一般，渐渐地将每个人都淹没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木质房门上那歪歪扭扭，用刀子一笔一划刻出来的名字。
曹思思……
她本该是个多可爱的小女孩子啊，本该过着怎样无忧无虑的童年啊。明明是大人们犯的错，最后却全都要她幼嫩的肩膀来承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色好像亮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落进这阁楼里，却只能照亮其中一个小小的角落，美得好像不太真实似的。
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见到的不是眼里充满了暴戾怨气的厉鬼，而是乖乖坐在钢琴前，梳着蝴蝶结的双马尾，摇晃着一双穿白丝袜的小腿，轻盈地弹奏着一曲不知名字的钢琴曲的女孩。
她是如此的认真与投入，好像被自己的琴声陶醉一般地闭着双眼，随着节奏轻轻地摇晃着她的小脑袋。
好像被我走进来的动静所惊扰，她回过头，看见了我，却好像早就对我很熟悉似的，没有丝毫戒心地笑着跑了过来。
“大哥哥，你是来陪思思玩儿的吗？”
她一下子抱住了我的大.腿，抬起头，用那张不染半分烟火色的童真双眸注视着我。
有一刹那，我恍惚了起来。
我想起我是为了收服厉鬼才到这里来的，可是眼前哪里有什么厉鬼？
就算我防备地开了天眼，看见的仍然还是这个可爱又无邪的小女孩啊。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她抱着我的腿，摇晃起来。
我的心好像被微微触动似的，忍不住地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她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娇小，让我小心翼翼，好像稍微磕着碰着，她就会碎开一般。
然后我就这样抱着她，一起坐到了钢琴前面。
“思思弹的琴真好听，可以接着弹吗？”我如此说着，好像是已经说了千百次一般的熟练。
思思甜甜地笑了笑，便又弹奏起另外一首曲子。
我开心地听着她弹琴，照进阁楼的阳光像是聚光灯一般地落在她身上，我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就是天使在人间的投影。
“大哥哥喜欢思思弹琴吗？”思思一边弹琴，一边问我。
我却不知不觉的，流下了一滴泪来。
我说不清这样心痛的感觉从何而来，这样惋惜的情绪更是莫名其妙。明明她这么可爱，明明岁月如此静好。
可是就是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幻梦。让我觉得痛苦，让我觉得难过，让我不敢去直视怀里的女孩。
“喜欢，我喜欢。”我轻声道，却更加小心地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