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漓一行人是乘马车去大理寺的,晚间人少,路上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人匆匆而过。
青漓握紧手中的耳坠和药瓶,时不时抬眼看一看坐在对面的徐平,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
“这位大人……”犹豫了一番,青漓小声问道:“您知不知道小姐为何突然找我?”
徐平摇摇头,“这个郡主没说,我们也没敢多问,只是听命行事。”
“那她为何让我带上这些药?”
徐平依旧摇头,“郡主说是另有他用,至于究竟有何用处,可能要等见到郡主之后,青漓姑娘亲自问她。”
“是嘛……”青漓有些失落地低头抿了抿嘴唇,随手撩起身边的帘子看了一眼,虽然夜色深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还是看到了两家熟悉的铺子,当即心下狠狠一颤。
这不是从将军府去大理寺的路!
定了定神,她将心头的疑惑压下,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叹息道:“瞧我这脑子,刚刚怎么忘了给小姐带一件冬衣?这天冷了,小姐素来畏寒,不知道在那边可还待得惯……”
“青漓姑娘放心,郡主的一切都是高大人亲自派人收拾打理的,不管郡主需要什么,大理寺都有准备。”
“那就好……”青漓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想着怎么才能逃走。
突然,她闻见一阵熟悉的香味儿,当即眼睛一亮,撩起帘子看了一眼,顿时喜出望外,连声喊道:“停车……”
驾车的人缓缓将马车停下,徐平问青漓道:“怎么了,青漓姑娘?”
“豆花!”青漓朝外面指了指,“是我和小姐最喜欢的那家,我们好久没有吃到了,徐大人稍等一下,我给小姐带一份儿去。”
她说着就要下车,徐平连忙跟上道:“姑娘稍等,我陪你一起。”
他的脚步很快,紧紧跟着青漓不放,青漓回身看了看就停在一旁不远处的马车,又看了看路边的豆花摊,硬着头皮上前要了两份豆花。
待掌柜将豆花做好了递过来的时候,青漓接过豆花又立刻交到了徐平手中,“麻烦徐大人帮忙拿一下……”
就在徐平接过豆花的瞬间,她突然抬腿就跑,跑出两步之后又随手洒了一把粉末,呛得追上来的徐平连连咳嗽,迅速往后退了退,然后绕开粉末贴着墙边追来。
这一耽搁,青漓便已提气掠去,掠出好远,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躲进一个小巷子里。
就在青漓停下稍稍松了口气时,突然只觉脑袋狠狠晕了一下,险些栽倒,她连忙伸手扶住墙壁,有些慌神。
常年跟在萧令言身边,她很清楚自己这状况应该是中了迷香,她想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奈何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终于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将军府中,解语阁内,沁儿被青漓吵醒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睡下,脑子里一直在想方才青漓被带走时的情形,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起了身,准备出门去找萧如锦,如今这将军府中还能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萧如锦了。
却不料她刚刚走到解语阁院门口推开门,就被门外的守卫挡住了去路,说什么也不让沁儿出门。
沁儿认得那几个守卫,都是平日里跟萧敛月走得比较近的人,也就是说现在的解语阁已经被萧敛月控制住了。
却偏偏这种时候秦衍不在,青漓也走了,其他的守卫不是跟着萧令言去了大理寺,就是下午的时候被萧敛月叫走做别的事情去了。
沁儿慌了神,她已经能够肯定,青漓那边肯定出事了!
大理寺内,南厢房。
萧令言坐在桌旁,却并没有在认真看书,她刚刚走了神,想起了一些前一世时发生的事情,越想心情越沉,手中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
直到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传进来,她才稍稍回神,发现已经亥时过半了。
定了定神,她轻吐一口气,伸手去翻书页。
突然,翻页的指腹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萧令言一愣,低头看了看,却原来是这本书太新,没怎么翻过,书页锋利,在指腹上划出一个细微的小口子。
好在伤口不大,只出了一点血,很快便止住了。
萧令言的心里却安宁不下来了,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发生,她猜想应该是跟明天的前堂问话有关,具体是何事,也许只有明天到了前堂之后,随机应变了。
裴氏被害一案的第五天,祁渊所定期限的最后一天。
进了大理寺前堂,萧令言微微有些惊讶,堂内除了大理寺卿高子明、大理寺寺丞徐平以及一干人等之外,六皇子祁攸和京兆尹慕长风也在。
“郡主。”众人见她进门来,纷纷起身行礼。
萧令言摆摆手,转向祁攸福了福身,“攸王殿下今日怎得空到此?”
祁攸眯眼笑了笑,清朗和煦,“今天是最后一天,此案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父皇心中多有担忧,听闻今日高大人传郡主问话,本王便奉父皇之命,前来看看审案的情况。”
顿了顿,他侧身瞥了一眼坐在堂上的高子明,“原本本王也不打算来,只需等着高大人审完之后,将审讯的结果报一份到府中便可,可是本王仔细一想,此事与郡主有关,你又是我们未来的四嫂,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亲自来看看比较好。不过,本王不懂案情,也不会参与,高大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父皇既是已经点头了,高大人就不必有什么顾虑了。”
高子明起身行礼道谢,“多谢王爷体谅,下官明白。”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坐定,高子明看了看萧令言,朗声道:“这几日下官一直在搜查裴氏之死的线索,倒也并非一无所获,前日终于找到了些许证人,不过在传证人之前,下官还是希望能请郡主回答一个问题。”
萧令言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大人请问。”
“还是那个问题,下官想知道,裴氏被害那天一早,郡主出了将军府便失去了踪迹,直到裴氏被害一个时辰之后才又出现在窥月楼,郡主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萧令言隽眉动了动,“一定要回答吗?”
高子明敛眉,“这个问题关乎郡主与此案是否有关、是否是害死裴氏的真凶,还望郡主能如实回答。”
萧令言道:“我若不答,高大人可是要就此定我的罪?”
“下官不敢。”高子明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只不过,既然郡主不答,那就只能下官找个人来替郡主回答了。”
说着,他冲门外的守卫招招手,立刻有人带了一名狱卒装扮的人上来,正是杨林。
面对这么多人,有王爷又有郡主,杨林有些紧张,断断续续地将之前向高子明说过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还特意说明自己亲耳听到裴氏喊了来人“郡主”。
祁攸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不由撇嘴笑了笑,抬眼看了看萧令言,见萧令言始终不骄不躁,甚至眼角还挑着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不由得来了兴致,以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萧令言。
慕长风则是一副慵懒模样,斜靠着椅子的后背,兀自品着杯中的茶水,似乎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不甚关心,却又在听到杨林说话时,没由来地撇撇嘴,淡淡一笑,终于抬眼朝萧令言看了看,似乎想看看萧令言的反应。
奈何萧令言比他更冷静平和,听了杨林所言,她神色一层不变,见杨林隔了好一会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说完了。
高子明的目光落在萧令言身上,朗声问道:“郡主,杨林所言您可都听清楚了?”
萧令言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那天我没有去过京兆府,更没有害死裴氏,由始至终,我只去过京兆府一次,那次慕大人也在。”
慕长风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没错,郡主上个月去过一次,我也只见过这一次。”
高子明拧了拧眉,“那裴氏被害那日,出现在大理寺监牢的人……”
“我没见过。”不等他问完,慕长风便摇摇头,“那时候我不在牢里,不知道什么人在那里出现过,也没有人告诉过我那里发生过什么。”
不痛不痒的一番话,似乎让杨林刚刚的那些陈述变得有些站不住脚。
萧令言定定看着高子明,面上沉静,心中却有疑惑。
在她的记忆中,高子明是一个心思缜密、做事严谨之人,就算他因为杨林的那些话而怀疑她,可是若他手里只有这点证据和线索,是不可能传她来问话的。
除非他还有其他证据没有拿出来,又或者他这么做是另有目的,比如抛砖引玉,比如引蛇出洞。
就在萧令言疑惑之时,高子明举起面前的一样东西,向萧令言看去,“此物是昨夜下官命人在郡主的解语阁搜来的东西,一早已经请大夫验过了,这是一瓶毒药,与裴氏所中之毒完全一致。
可是据下官所知,眼下此毒在所有的药铺都买不到,因为这并非是以现有的方子制成的毒药,而是自己调制而成,如今却在郡主的房中找到了裴氏中的毒,郡主,您……可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