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再小心谨慎,这件事你也阻止不了。”祁晔瞥了他一眼,终于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坐定,摊开纸,提笔写了一页信。
裴氏的死不是偶然,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真正的凶手早就想好了要嫁祸萧令言,这件事根本躲不掉。
“那,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秦衍撇撇嘴,“三小姐毕竟是王爷您未过门的王妃……”
听到这句话,祁晔唇角掠过一抹浅浅笑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萧令言的面容,而后放下手中的笔,将信装起来封好,递给秦衍。
“送去大悲寺,亲手交给普难住持,让他转交给一个人。”
“什么人?”
“普世大师。”
秦衍一惊,“就是前几天刚刚闭关结束出关的那位普世大师?”
祁晔挑眉,“大悲寺还有第二位普世大师?”
秦衍摇摇头,将信收好,“可是,这时候给大悲寺送信干什么?他们能救三小姐吗?”
祁晔眸色一沉,没有应声,冷冷睇了他一眼。
秦衍立刻察觉到自己话多了,拍拍自己的嘴,“属下这就去。”
玄凛看着秦衍的背影,走到祁晔身边问道:“王爷觉得大悲寺那边会出手救三小姐吗?”
“会不会,等着看就知道了。”祁晔敛眉一笑,“不过听闻大悲寺的几位大师都是护短的人,他们应该不会对阿言的事坐视不理。”
“那为什么一定要送信给普世大师?”遇到萧令言的事,玄凛的问题就变得多了起来,“属下没记错的话,这位普世大师乃是世外高人,行踪神秘,就算他出面了,又能做什么?”
祁晔收敛笑意,虽然他有一定的把握,但是眼下萧令言毕竟在大理寺,完全不担心根本不可能。
“你既是知道普世大师是世外高人,想必也听说过一些他的传闻。”
玄凛想了想,“王爷是指,普世大师救过先帝和当今圣上的事?”
祁晔道:“普世大师德高望重,功法卓绝,来去无踪,不恋俗世虚名,不受凡尘所累,就凭着他救过两位圣上之事,只要他愿意出面,圣上必定要还他这份人情,更何况……”
他想了想,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轻轻太息一声,话锋一转,厉色沉声吩咐道:“还有两天时间就到了圣上给了限定时间,你去安排一下,让玄然那边做好准备,我们先礼后兵,若是大理寺真有什么其他心思,随时准备动手救人。”
玄凛面色不变,心下却不由得颤了颤,点头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皇城,常宁殿。
洛皇后给祁渊盛了一碗汤,而后开始替他收拾桌案上散落的奏本,边收拾边道:“臣妾知道圣上政务繁忙,但是也别忘了太医交代过的,还是要多多休息,不可太过操劳。”
祁渊呵呵一笑,喝了两口汤,“朕近来已经闲散了不少,许多事务都交由东宫那边先过目处理,处理不了的,朕再亲自审阅,已经轻松多了。”
他说着又低头喝了两口汤,面露赞色,连连点头,“唔,今日这汤味道极好,以前好像没有喝过这种味道。”
洛皇后闻言,当即笑得弯了眉,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这是臣妾近来新学的一味汤,这汤的熬法还是言丫头上一次入宫的时候交给臣妾的。”
说起萧令言,祁渊的笑意收起,放下手中的汤碗,轻声道:“朕听闻,言丫头已经去了大理寺。”
洛皇后长长一叹,点了点头,“说是一早就被高大人亲自带人请去了大理寺,好像是说高大人那边找到了什么线索。”
洛皇后的面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照理说,臣妾不应该过问此事,更不该妄加评论,可是依臣妾对言丫头的了解,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圣上也知道,这丫头其实很聪明,怎么可能犯这种完全没必要的错误?”
“她确实聪明,不仅聪明,还有一颗玲珑心。”祁渊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她的嘴可是比这皇宫的守卫都更要严。”
洛皇后先是愣了愣,待回过神来,又低头轻轻一笑,“圣上说的是,普世大师那件事?”
祁渊颔首,“若不是那日普难住持送来密信,只怕如今连朕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情。”
“言丫头也是谨遵师命,普世大师让她瞒着,她便瞒过了所有世人。不过,说起这位普世大师,圣上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吧?”
“嗯。”祁渊连连点头,“算来,朕已经三十余年没见他老人家了,朕上一次见他也是唯一一次见他,是他出手救下先帝和朕。那一年,朕还只是一个皇子,大月与西屿联手犯我祁朝边境,朕随先帝亲征,却不慎中了大月的诡计,被困峡谷,援兵迟迟杀不进来,无法救援。
当时,就连先帝都以为我们没救了,可就在那时候,有人从天而降,千军万马当前,他一人一剑,进退无阻。在那样的峡谷之地,大月的数十万兵马瞬间成了无用武之地的闲人。他给先帝出主意,在峡谷口设下阵法,我们虽进不去,大月的兵马也进不来。
接下来三天时间,他出入大月军中,三天之后,大月的四位主将,一位重伤,一位身亡,两位失踪,再后来,大月数十万兵马在一天之内撤出峡谷,我祁朝援兵终于得以赶来。父皇本想重赏普世大师,却奈何大师不愿接受,悄无声息地便又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侧身看了看洛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想来也许是因果造化所致,朕后来虽然再也没见过普世大师,但是朕见过言丫头,这丫头的眼睛里有和他非常相似的潇洒和张狂,朕待言丫头与众不同,与此也有关系。”
洛皇后连连点头表示了解,“既是如此,那这次裴氏的事……”
“一码归一码,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朕也相信言丫头不会做糊涂事,清者自清,放心便是。”
洛皇后还是不放心,见祁渊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便轻叹一声放弃了。
大理寺,南厢房。
高子明忙完手中的事,赶到南厢房时,萧令言正坐在房间里翻看厢房里备着的医书。
“这几日恐要委屈郡主在此受累了。”高子明向萧令言俯身行了一礼,“下官奉命彻查裴氏狱中中毒身亡一案,还望郡主见谅。”
“应该的。”萧令言神色淡淡,不见慌乱,“大人职责所在,我理解。”
“多谢郡主体谅。”高子明松了口气,“今日时辰已晚,下官本不该叨扰,只是,明日便是圣上给的五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下官觉得,有些话若是能在私下里说不清,便无需让郡主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接受问话了。”
萧令言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大人还是想问我有没有去过京兆府?”
见高子明点头,她便又道:“大人如此肯定我去过,想必手中得到了什么证据,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由始至终,我只在一个月前去过京兆府一次,而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大人若信我,此事便罢,若是不信,我也愿意随大人到前堂,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话再说一遍。”
高子明脸色沉了沉,收敛了笑意,“看来,郡主是决意坚持到底,不愿配合了?”
“大人说笑了,大人问的问题我能回答的都经回答了,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配合大人。大人若觉得我不配合,那只能说明,大人手中的证据远远不足。”
高子明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峰,定定看了萧令言一眼,站起身,“既如此,那郡主就早些休息,待明日下官将证人带来,与郡主当面分说一番。”
说罢,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天冷了,外面的游人少了,夜晚的兹洛城安宁了许多。
青漓在桌旁坐得无聊了,便随手抽出架子上的长剑,找来一只帕子小心地擦拭。
萧令言走之前交代过,一旦她被带走,离开了将军府,青漓便要寸步不离地待在解语阁,若一定要离开解语阁,有什么问题,可以就近赶往晔王府或者窥月楼。
青漓倒是乐意去晔王府或者窥月楼,可是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不敢擅自离开。
独自待了会儿,她起身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喊道:“秦衍……”
连续喊了几声,没见秦衍,倒是把沁儿喊出来了,沁儿道:“秦衍一早就回去给王爷送信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闻言,青漓又是长叹一声,正要转身回屋,突然只听院门外有人喊道:“哪位是青漓姑娘?”
青漓精神一抖擞,立刻回身看去,只见三个身着大理寺侍卫服饰的人站在门口,朝青漓行了一礼。
“是青漓姑娘吗?”
“你们是……”
领头那人道:“在下大理寺寺丞徐平,这两位都是大理寺的兄弟,我们奉郡主之命来请青漓姑娘过去一趟。”
“请我去?”青漓疑惑地看了三人一眼,显然不大相信。
徐平似乎早已料到她不会相信,便从怀里取出一样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到青漓手中,青漓打开帕子一看,却正是之前萧令言丢失的一副耳坠,不由暗暗一惊。
“郡主说有要事要见青漓姑娘,不便让我等传信,只能请姑娘走一趟。对了,郡主还让姑娘从郡主的药箱中取几瓶可以清毒解毒的药去。”
青漓心下一悸,“小姐受伤了?”
“没有……”徐平连连摆手,“郡主没事,郡主只说是另有用途。青漓姑娘,你尽快收拾一下,我们先去见郡主,看她怎么说。”
青漓虽然还有些不相信,可是看到手中的耳坠,又有些动摇了,回屋取了几瓶药,与徐平一行人一道离去。
黑暗中,一双眼睛看着几人离开的身影,勾起唇角幽幽一笑,笑意阴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