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青漓很快就回来了。”萧令言将她拉到床上,把被子让给她一些,“姑娘家迟早都是要嫁人,都是要离开的,如今你既是遇上了合适的人,自然是要抓住机会。”
“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那就以后常回来看看,那周公子走南闯北做生意,免不了是要常走帝都的,到时候你就跟着一起回来。”
“嗯嗯!”玉容连连点头,“等哪一天这生意能做得稳了些,我们便回到帝都来定居,再也不走了,这样随时都能来看望小姐。”
萧令言的脸色却霍地一沉,笑意僵了僵,她垂首微微一叹,握着玉容的手稍稍用力,想了想,终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若是可以,她倒是宁愿玉容不要再回到帝都,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多少事、什么事,她一心想要送玉容离开,为的就是让她远离这些,又怎会希望她再回来?
“好了,别哭了,把眼睛哭肿了,看你明天怎么出嫁?”萧令言揉了揉她的额头,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玉容便抱着萧令言的另一只手臂,紧紧挨着她,嘴里嘟嘟囔囔着,说来说去都是些舍不得萧令言的话,还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翻出来又说了一遍。
待说得累了,真的困了,便沉沉睡去。
八月二十八,玉容出嫁,萧令言亲自去送亲,萧如锦陪她一起。
虽说玉容只是个普通的下人丫头,不过萧令言这般重视,府中也不敢太轻视,就连萧素也难得开口发了话,让账上支了些钱财作为嫁妆,如此,府中的其他人该表示的也都表示了。
迎亲的队伍不算大,一顶花轿,两个丫头六个随从,再加一个媒婆,虽然不算热闹,却很实在温馨。
那周公子早已与萧令言说好,花轿送出城门,城门外早已备了马车,玉容出嫁之日,便也是她随周公子离开兹洛城、远行之日。
萧令言没有送到城门,让沁儿代她走了一趟,待沁儿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三小姐。”青漓看起来神色有些倦怠,风尘仆仆,眼睛却透亮,向萧令言行了礼,顾不得歇息就要给萧令言禀报情况,还是萧令言强行让沁儿带她去洗漱收整了一番,又吃了点东西,这才又赶来回话。
“如三小姐所料,药谷确实出了点意外,想来华裳夫人已经在信里说了。”
萧令言点点头,看着手中的密信,信是华裳夫人写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只是没想到药谷竟然也会出这样的事。
青漓沉声道:“夫人猜测,珩王的人……已经遍布各处了。”
萧令言虽知晓这个事实,却没想到原来这么快、这么早、这么广,前一世时她一直以为祁珩的手只是伸到了各位皇子与大臣的府中,若非那日的“不欢”,只怕她到现在也想到,就连药谷也有他的人。
“夫人看了三小姐的信,当晚便开始布局,不到两天时间便将藏在药谷的奸细抓了出来,那人自己也承认是他偷了‘不欢’的毒,当时也是想着此药除了三小姐,无人可解,而按照他们的计划,三小姐终究会成为‘自己人’,不足为惧,所以想来想去,最终用了‘不欢’。”
闻言,萧令言的脸色变了变,捏着信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
成为自己人……那也就说,在祁珩决定用“不欢”之前,就已经谋算好要接近她、拉拢她,而按照祁渊的服量来算,“不欢”毒发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原来,祁珩从半年多前就开始谋划的事情,不仅仅是毒害祁渊,还有她。
“那个人呢?”萧令言压着火,冷声道。
“死了。”
“死了?”
“自尽。他说出真相,是因为被夫人下了毒,不得不开口,待说完真相之后,解了毒,他却自尽死了,想来是料到就算他能从夫人和三小姐手下逃过一劫,也逃不出珩王的追杀,索性自我了结了。”
萧令言长舒一口气,低声道:“那倒是便宜他了。”
青漓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令言沉吟半晌,“祁珩的势力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照此情况来看,只怕他在帝都、甚至是整个祁朝的里里外外都做了布局,说不定咱们将军府除了那母女俩之外还有别人。”
青漓一惊,“三小姐的意思是,咱们这边……”
“多亏我这解语阁一向不容外人和生人踏入,加之我早有准备,他们若想要探查我的底细,倒也没那么容易,不过……”萧令言眸色一沉,寒意凛凛,“没有人愿意被别人一直盯着、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活,既然他精心谋划了这么久,布了这么大一场局,我们若是不做点什么,就太不厚道了。”
“那……咱们先从哪边开始?”
“哪边……”萧令言拧眉仔细想了想。
祁珩那边的局她不能坐视不理,要一点一点收拾了,裴氏母女也不能就此松手,从道理上来说,是她们害死了“景娆”,若非她忙得快,活过来得及时,只怕现在她和景娆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这母女俩从一开始就奔着景娆必死的目的去的,岂能留她们?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走到火盆旁,点火将华裳夫人传来的密信点燃,放进了火盆里。
“我佛慈悲,不容污物,既如此,那就从大悲寺开始吧,所有的脏东西都要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傍晚时分,锦华轩内骤然传出一道厉喝声:“什么?去大悲寺?”
裴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来传话的下人,“这是谁的话?”
“是老爷亲口说的。”
“老爷?”裴氏冷笑一声,“老爷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起这一茬?这个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老爷只是让小的来通知一声,让裴姨娘和大小姐尽快将东西收拾好,初一一早便要进大悲寺,照理说,九九八十一天之内是不能出来的。”
“荒谬……”裴氏气得咬牙,碍于下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有些话也不便说,只能强忍着,“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我们母女俩记下了,出发之前一定会收拾妥当。”
“是,那小的先退下了。”
“慢着,你顺便再告诉老爷一声,我近日身体不适,卧床不起,恐是要拖着病体去大悲寺了。”
下人将精神抖擞的裴氏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裴氏瞪他,又连忙低下头去看,“是,小的记下了,小的这就去回禀。”
说完连忙转身小跑着出门去了,直到离开了锦华轩,这才回身瞥了一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
“娘……”萧敛月拉住裴氏的胳膊,“咱们真的要去大悲寺烧香念经啊?”
“老爷发话了,不去是不行了。”裴氏抿了抿唇,瞥了外面一眼,面上浮起一抹厉色,“就算老爷不说,我也知道,这肯定又是萧令言那个贱丫头的鬼主意!”
萧敛月想了想,连连点头,“肯定是她,这将军府中除了她还会有人天天惦念着那个死人?”
“我只是没想到,老爷竟然会答应,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裴氏边说边想,“如果是有什么连老爷爷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咱们母女俩这一次是真的非去不可了。”
“萧令言!”萧敛月紧紧握了握拳,“自从中秋宴那晚她参与救治圣上有功,回来之后这尾巴就翘上天了,而且这几日竟然开始与珩王见面,她之前明明不喜欢珩王,见了便躲,也不知现在是吃错了什么药……”
萧敛月越说,心里的气越大,扬手便打翻手边的一只杯盏。
“好了,你也别再因为此事生气了,珩王那边你心里应该有数。”裴氏怕她闹出大动静,连忙伸手拉住她,“珩王不是说了吗?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接近她利用她,待事成之后,珩王身边的那个位置自然是给你留着你,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与这贱丫头争风吃醋坏了事,而是要哄好珩王,好好替珩王办事,让他以后都离不开你。”
“我知道……”萧敛月撅了撅嘴,“可是,我看到那死丫头和王爷在一起,心里终究不是滋味儿,也不知这种日子还要多久才能熬出头。”
“糊涂!”裴氏突然轻叱一声,拍了拍萧敛月的脑袋,“这种大事岂是能一蹴而就的?自然是要长久的谋划,你必须要耐得住时间的磨炼和考验才行。”
说到这里,裴氏轻叹一声,拉着萧敛月在身边坐下,神情之间升起一丝悲色,“你要想想,若是真有一天,珩王成事,你陪在他身边,终是免不了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为娘心中明白那种痛苦,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既如此,那就让自己成为最有地位、最得宠的那个,总好过为娘这般……”
她突然哽咽了一下,垂首落泪。
“娘……”看到她这般,萧敛月不由红了眼睛,跟着落泪,“这些年娘亲在这将军府受苦了,是女儿没用,若女儿是男儿身,娘亲也不至于……”
“不怪你,怪只怪娘亲没那个命,没有出生在景家那样的人家。”提到景家,裴氏脸色一冷,“她景娆算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她是景慕白唯一的女儿,若不是因为她是帝师后人,她凭什么跟我抢男人,老爷又怎么可能会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