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敛月悄悄回到将军府,已经过了亥时。
按照萧素的吩咐,刚一回到府中,下人便护送萧令言直奔绮霞阁而去,却没想到,明明没有惊动任何人,却在踏入绮霞阁的院门之前,被府中的嬷嬷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您回来啦。”两位嬷嬷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三小姐请您去一趟正厅。”
萧敛月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惴惴不安了一路,刚想回去好好歇歇,就被萧令言命人半路给拦了,心下不由恼火,怒道:“去什么正厅?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大小姐。”其中一位嬷嬷抢先一步拦住萧敛月,“如今前堂后院诸事皆由三小姐掌管,三小姐差您过去,必是有要事,大小姐切莫要为难我们这些老婆子,不如走一趟与三小姐聊聊。”
另一位嬷嬷跟着附和道:“三小姐如今不仅仅是将军府的掌家人,还是圣上刚刚钦封的长懿郡主,今晚听闻大小姐外出,迟迟未归,便一直在正厅等着大小姐,想来是在担心大小姐的安危,大小姐还是去一趟的好。”
萧敛月正要发火,可是一想到“长懿郡主”四个字,终是敢怒不敢言,紧紧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好,我就去一趟,我倒要看看她准备把我怎么着。”
说罢,不等两位嬷嬷应声,便抬脚直奔着正厅去了。
因是夜深,正厅人不多,除了值守的守卫和下人,厅内就只有萧令言和她身边的青漓,萧令言手中正翻着一本书,与青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小姐。”门外的下人见到萧敛月,纷纷行礼。
萧敛月无心搭理他们,随意挥了挥手,径直入内。
“听闻三妹寻我,这深更夜半的,不知三妹找我来所为何事?”萧敛月边说边走到一旁坐下,一脸的不耐烦。
她顺手端起杯盏看了看,茶水已经冷了,便不悦地将杯盏又丢了回去,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正厅内听来,却很是刺耳。
萧令言却似根本没有看到她,更没有听到她说话,依旧低头看着手边的书,看得极其认真,待看到需要注意的地方,便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道:“还有这个。”
身边的青漓便探过头来仔细看了看,应了声“好嘞”,拿着纸笔迅速记下来。
如此被无视,萧敛月终是忍不住有些恼了,霍地站起身来,提高了嗓门:“萧令言,你什么意思?”
萧令言依旧置若罔闻。
倒是青漓终于抬眼看了看萧敛月,皱眉道:“大小姐这是在和郡主说话吗?”
“你……”萧敛月听到“郡主”二字,心里没由来的一阵虚,迎上青漓的目光,只见这小丫头明明只是萧令言身边的一个随侍,身上却有一股与萧令言极其相似的凌人气势,这一瞬间,竟是压得她有些心慌。
“大小姐。”萧敛月身边的小丫头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冲动。
萧敛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样,萧令言郡主之身,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低头。
缓步走到正厅中心,又朝萧令言走近了两步,萧敛月勉强一笑,缓和了语气,道:“夜深了,三妹怎么还不去休息?府中的事虽是要打理,三妹也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闻言,萧令言这才抬眼向萧敛月看来,弯眉笑了笑,合上手中的书册,“我倒是不累,就是听下人说大姐用完晚膳便出了门去,一直没有回来,我心中挂念大姐,却又不知去何处寻大姐,就想着看看府中往年的记录册,顺便等大姐回来。”
她边说边起身,缓缓踱步,“如今父亲让我打理府中诸事,我自然是要保证两位姐姐都能安然无恙,平平安安。所以大姐日后若是有事外出,过时不归,不妨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萧敛月顿时皱了皱眉,咬了咬下唇,“三妹这是要监视我?”
她说着冷笑一声,继续道:“是,父亲是让三妹打理府中诸事不假,可是这不代表三妹就有权利监视我,控制我的行踪!”
“大姐别激动。”萧令言气定神闲,“我何曾说过要监视大姐?我只是说,如果以后大姐要晚归的话,跟我说一声,至于大姐平日里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自然不会多问。便说今晚,大姐安然回来了那是最好,可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没法向父亲交代。”
萧敛月神情一怒,“你咒我?”
“我这是居安思危,防范于未然。”萧令言果断接过她的话,“人心叵测,世事难料,万事有备无患。”
萧敛月被她堵得满脸通红,那眼神恨不能吃了萧令言,却又偏偏碍于重重身份压制,她没办法对萧令言发火。
萧令言又道:“当然,如果大姐不愿意报备,也可以去向父亲说个明白,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长姐,我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思。”
萧敛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回身看了看门外,萧素还没有回来,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萧令言,一甩衣袖,转身快步出了门去。
她担心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忍不住对萧令言发火,甚至是动手,可是她又很清楚,她不是萧令言的对手。
且不说萧令言自己就是个习武之人,便是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青漓,听说是南阳景家那边派来保护萧令言的人。
之前萧令言有危险的时候,青漓出手,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却一人击退四名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若非练家子,还真不敢轻易得罪这主仆二人。
越想,萧敛月心中越恼,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加快脚步往回走。
路过冰清阁的时候,她突然停了停,朝萧如锦居住的冰清阁看了几眼,冷冷笑了笑。
正厅,萧令言正站在门旁,青漓站在身后,两人一起看着萧敛月离开的方向。
只听青漓轻笑一声,嘟囔道:“这就走了?”
“怎么,你想留她吃宵夜?”萧令言瞥了身后一眼。
青漓挑挑眉连连摇头,“我就是觉得,她也太沉不住气了……”
后面还有什么话想说,瞥了一眼门外的守卫,便又收了回来,随萧令言一道往解语阁走去了。
“小姐,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远离了正厅之后,青漓小声问道。
萧令言自然是知道萧敛月去见祁珩了,所为何事也能大致猜到些,这几天这两人往来如此密切,看来是憋不住了。
“不管她去哪儿、做了什么,总之我们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嗯!”青漓用力点点头,“小姐放心,你安排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不过,小姐……他们真的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你吗?”
萧令言回身敲了一记她的脑门,“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人心叵测……”
“世事难料。”青漓揉了揉脑门,撇着嘴接过她的话,“他们要是真的用了这种法子……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弄死他们!”
萧令言愣了愣,而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走到解语阁的院门口,正准备进门,萧令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停下脚步,朝着冰清阁的方向看了会儿,收敛了笑意。
思忖半晌,她招招手示意青漓靠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青漓点点头,道了声“我明白了”,转身快步离去。
早朝过后,众臣退去,慕长风在内侍的带领下去了崇德殿。
祁渊褪去龙袍,换了一袭常服,靠着软榻看着手中的奏本,闻慕长风上前来行礼,便放下手中的奏本,抬手示意他免礼,命人给看了座。
“朕听闻,前日长懿郡主去了京兆府。”
“回圣上,正是。”慕长风眼角拂过一抹淡淡的却又深沉的笑意,“微臣正要与圣上说这事。”
“她会去见裴氏,并不奇怪。”祁渊沉吟道,“那毕竟是她的杀母仇人,府中这十多年,必然有不少恩恩怨怨要清算一下。她可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出格之事?”
慕长风垂首道:“回禀圣上,郡主一直都很冷静,什么都没做,只是与裴氏聊了会儿,倒是那裴氏在郡主临走的时候,像是突然发疯了一般,嚷嚷着郡主切不可伤害萧大小姐。”
“呵呵……”祁渊随手将手中的奏本丢在案上,轻笑一声,“这时候倒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了,之前怎么就不懂推己及人,好生待言丫头?”
他说着太息一声,又问道:“多亏言丫头是个稳得住的脾性,否则,这裴氏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一句话说到慕长风心里去了,他不由低头微微一笑,道:“不瞒圣上,微臣想要禀报圣上的,正是有关此事,郡主临走的时候塞给了微臣一袋钱。”
“嚯,贿赂你?”祁渊抬眼打量着他,“怎么?她想对裴氏动手?”
慕长风摇摇头道:“恰恰相反,郡主给这一袋钱的用意不是让微臣谋害裴氏,而是拜托微臣好生照顾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