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闻言不由有些迷惑了,皱了皱眉想了会儿,又舒展眉头,轻笑道:“这丫头……她是怕裴氏死在刑期之前吧。”
“正是。”
“那你……把钱收下了?”
“收了,微臣不得不收。”
“所以,说到底你们这还是私下里收受贿赂。”
“微臣不敢。”慕长风起身行礼,“所以微臣带着这一袋钱来见圣上了。”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取出一袋钱,双手奉上。
王宁站在一旁,看了看慕长风,又看了看斜视着慕长风的祁渊,等着祁渊的示意。
祁渊却并未表态,转而问道:“言丫头可有说让你拿着这些钱做什么?”
“郡主交代,快入冬了,天冷了,裴氏牢房中的吃穿用度、棉衣棉被之类的补给要跟上,托微臣代劳。”
“既如此,那你就好好代劳一下,照她说的去做便是。”祁渊笑得深沉,“左右这钱也不是给你的,只是托你给裴氏补给些东西罢了,你慌什么?”
慕长风低垂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朗声道:“郡主所托,微臣不能不应,可是这钱,微臣又不得不如实告知圣上,今日圣上既是令微臣照郡主所托去做,那微臣就暂且收下了。”
说着,他又将钱袋重新放好。
祁渊见了,满脸嫌弃地摇摇头,喃喃道:“慕长风啊慕长风,依朕看,你不该待在京兆府,你该去户部。”
慕长风一听,又俯身行了一礼,“臣惶恐……”
“得了……”祁渊摆摆手,“此事朕已知晓,日后若有人拿此做文章,朕心中自有数,你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慕长风应了一声,躬身后退。
刚刚退了两步,祁渊又道:“慢着。”
“圣上还有何吩咐?”
祁渊沉声道:“此事……不要告诉其他人,裴氏那边就依言丫头之意,派人好生看管,别出什么岔子。”
慕长风从祁渊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凝重,不由得小心谨慎起来,应道:“微臣明白。”
见祁渊没有其他的表示,慕长风便缓缓退出了殿门,直到确认自己消失在祁渊的视线之中,他才直起身来,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上放眼望去。
偌大的皇城,冷冷清清,除了当值的禁卫和偶尔匆匆经过的内侍宫人,再无其他人。
慕长风长舒一口气,稍稍觉得轻松了些。
这个九月,他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忙萧将军府的事,最大的感触便是,这个案子中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难缠,尤其是与帝后都扯上了关系。
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总应该可以算是圆满解决了吧,接下来他只要按照吩咐照看好裴氏,等着来年的刑期便可。
这么一想,压在心头多日的那块大石终于缓缓放下了。
将军府,正院书房。
萧素正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昨夜一夜都没有休息好,今日一早又早早起身上早朝,跟着祁渊和洛丞相一道处理了不少事,刚一回府便又听闻了昨夜萧令言和萧敛月姐妹俩的事,不由心烦,顾不得用膳,便躲到了书房想清静清静。
随从于心守在门外,看得出来萧素心烦意乱,心事重重,便将前来禀事的人全都打发了去。
突然两道身影穿过院门,朝着书房这边走来,于心见了愣了愣,正犹豫着要不要拦下,萧令言和青漓已经到了门前。
“父亲呢?”
“房里……”于心往里面指了指。
萧令言便不多言,抬脚进了门去。
于心张了张嘴想要喊住她,可是一想到她现在是府中的掌家人,又是钦封的长懿郡主,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父亲。”萧令言走到藤椅旁看了看萧素,轻轻喊了一声。
萧素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疲累地叹息一声,没有睁开眼睛,淡淡问道:“何事?”
萧令言从青漓手中的托盘里端起一只碗,挨着萧素旁边的凳子坐下,“女儿听闻父亲昨夜在书房里待了一宿未眠,上朝回来之后连午膳都没用就又进了书房,女儿担心父亲的身体,便给父亲准备了些清单的汤水。”
听她这么说,萧素不由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端着的汤碗,问道:“这是什么?”
青漓应道:“回老爷,这是三味安神汤,可以安心宁神静气,还有助眠之效,喝了之后,一觉睡醒,还能开胃,是小姐专门给老爷准备的。”
萧素眸色一惊,有些愕然地瞥了萧令言一眼,“这是你做的?”
萧令言将汤碗递到萧素面前,浅浅笑道:“女儿想着父亲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实在放心不下,父亲事务操劳,吃不好睡不好,可怎么行?”
萧素拧了拧眉,看着萧令言净澈淡然的眸子,又看了看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汤碗,迟疑了片刻,接过碗喝了一口所谓的三味安神汤。
初入口中时微微有些酸涩,可是咽下去之后,又觉一阵酸甜清爽,不浓不淡不腻。
萧素看了萧令言一眼,又连着喝了几口,面上渐渐浮上一抹笑意。
“不错。”他点点头,对萧令言道:“言儿,你有心了。”
闻言,萧令言不由展眉笑开,“女儿不辛苦,如今母亲不在了,照顾好父亲是女儿应该做的。”
提起景娆,萧素的脸色本能地僵了僵,很快又调整过来,低下头避开萧令言的目光,又喝了几口安神汤,问道:“为父还没来得及问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怎么,大姐没有来找父亲吗?”萧令言挑了挑眉,从萧素手中接过空碗放回托盘中,“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昨夜大姐回来得晚了些,我担心她,所以想跟她说一声,若是以后晚归,可以提前告诉我,不然,我寻不到她的人,肯定会不安心的。”
萧素倒是没想到萧令言这么坦白,三言两语将真正的情况说清楚了,垂眼想了想,点头道:“你所说也不无道理,你放心,为父有时间跟她好好谈谈。她最近心情不大好,言儿,你多担待些。”
“我明白。”萧令言点点头,笑得深沉,“如今大姐的心情,我能理解。”
萧素听出她话中有话,却又不好多问,想了会儿,抬眼看到一旁托盘里的汤罐,便岔开话题道:“这汤……还有吗?”
“父亲还想喝?”萧令言弯眉笑了笑,“有倒是有的,女儿这次备的多,只是我担心父亲喝得多了会不舒服,照理说来,这汤一日最多不可超过三碗。”
萧素呵呵一笑道:“那无妨,为父刚刚就只喝了一碗,再来一碗。”
萧令言便点点头,又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而后起身走到桌案旁替萧素收拾书桌,边收拾边故作随意地问道:“对了,父亲在军中时日已久,可曾听说过大月军中有一位蒙面将军?”
萧素眉心拧了拧,咽了一口汤,道:“大月蒙面将军?他是何人?”
萧令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来问问父亲,看父亲可知晓。”
“你怎么……想起来问军中的事?”萧素有些疑惑。
萧令言道:“之前表兄在的时候,无意中听他提了一句,说是听闻大月军中近来出了一位蒙面将军,年纪轻轻却身手了得,最重要的是,他身为大月将军,却操着西南镇军府那边的口音,该是咱们祁朝人才是……”
萧素边听边皱眉,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端着汤碗的手也没由来地用力。
萧令言故作不察,继续道:“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难免好奇,父亲您想,如此年纪轻轻就成了大月的将军,口音却还是祁朝西南边境的口音,照理说他应该是刚到大月不久才是,这是为什么呢?”
萧素低头清了清嗓子,试探性问道:“竟有此事?此人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萧令言摇头道:“就是不知道这些,所以才想问问父亲的,他戴着面具,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就是听说年纪与我相仿,上下差不了两岁。”
闻言,萧素的脸色更沉了些。
“这倒是有些奇了……”萧素故作惊讶地疑惑了一声,“竟然有这种人?”
“父亲也没听说过?”
萧素摇摇头,“大月军中若真的出了这么一个人,为父应该早就收到消息才是,既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许这只是一个传闻罢了。”
顿了顿,他看了看萧令言脸上的失望之色,略一沉吟,又道:“虽说可能只是个传闻的假消息,不过如果此人真的存在,那就极有可能是将门之后。”
“将门之后?”
“嗯,你说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将军,除了要身手好之外,还要对兵法谋略十分精通,如此,这个人就必然是从小就能接触到这些消息,将兵法谋略皆烂熟于心,虽说这也只是一个猜测,但不管怎么说,将门之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原来如此。”萧令言故作惊叹地应道,心下的猜疑又被证实了些许。
既是连萧素也觉得萧云楼可能是将门之后,与她的猜测一致,她倒是可以往这个路子上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