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敛月也愣了愣,茫然地看了祁珩一眼,见祁珩微微摇头,不由面露疑色,“娘亲,女儿没有……没有找过慕大人打点,之前女儿想要来看娘亲,可是父亲说事情刚刚发生,不便探监,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停了一下,垂首想了想,“难道,是父亲?”
裴氏眉宇间浮上一抹忧色,摇摇头,苦笑一声,“可是这么久了,老爷从未来看过我,至今日,从头至尾就只有三个人来过。”
“三个人?”祁珩警觉地皱起眉峰,“除了我们,还有谁?”
裴氏低下头,似乎不太想提起那个名字,迟疑了会儿,她轻叹一声,“是言儿。”
“萧令言?”萧敛月有些惊讶,“她来干什么?”
裴氏摇头不答,“没什么,她来见我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世人皆知,景娆是死在我手上的。”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抬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只是要苦了我的女儿了,为娘听说,她现在是圣上钦封的长懿郡主,日后你难免会被她以各种身份压着。月儿,你一定要忍住,不要栽在她手里。”
萧敛月不由侧身看了祁珩一眼,见祁珩脸色也不大好,便知他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道:“娘亲有所不知,她现在不仅是长懿郡主,还是晔王未过门的晔王妃,圣上已经亲自下旨给他们赐了婚。”
裴氏闻言,刚刚稍微舒展开的眉头再一次紧紧皱起,萧敛月便将近来发生的事大致给裴氏说了一遍,因为时间紧急,她只是挑了最重要的线索说了一遍,直接把珩王府的事跳了过去,而后母女两人又匆匆聊了几句。
没多会儿,狱卒便来小声催促:“王爷,慕大人那边问您和萧大小姐可要留在京兆府用午膳?”
祁珩皱皱眉,挥挥手:“谢过慕大人好意,不必了,我们马上就走。”
狱卒连忙点头称谢,匆匆退了下去。
“慕长风这个老狐狸。”祁珩低声嘀咕了一声,上前揽过萧敛月的肩,“月儿,我们进来太久时间,该出去了。”
萧敛月满心不舍,奈何又不能不走,只能含着泪跟裴氏交待了几句,让她不必担心,他们会想办法救她出去,而后与祁珩一道离去。
出了监牢大门,两人向慕长风道了谢,正准备离开,突然祁珩眉心一蹙,瞥了一眼身边随从手里的盒子,骤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瞧本王这记性。”他淡淡笑了笑,从随从手中接过盒子,转向慕长风道:“牢里冬日严寒,本王给夫人准备了一只手炉,不知可否留下送给夫人?”
慕长风微微皱了皱眉,盯着盒子看了会儿,见祁珩渐渐收敛了笑意,便轻轻一呵道:“倒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臣可能要照例查验一番。”
“这倒无妨,应该的。”祁珩将盒子递到慕长风手中,“那就有劳慕大人检查之后,将手炉转交给夫人。”
慕长风俯身道:“王爷,放心,这件事臣一定会办妥。”
祁珩便也不与他多说,领着萧敛月一道出了京兆府,上马车离去。
“别担心。”马车里,祁珩拍拍萧敛月的肩,“你也看到了,夫人现在生活得很好,便是冬日里也不会受冻挨饿,你大可宽心。等日后得了空,本王再陪你来探望夫人。”
萧敛月抹了一把眼泪,“王爷所言,小女都明白,只是许久不见娘亲,今日再见,难免会控制不住情绪。虽然母亲现在不用吃太多苦,可那毕竟是监牢,而且这等特殊的关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了。王爷也听到了,这一切很有可能是萧令言所为,没人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万一……万一她是想先做做样子,然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害了娘亲……”
“你这是关心则乱。”祁珩握住她的手,无奈地摇头一笑,“夫人在京兆府,慕长风可不是吃素的人,在刑期之前,他断不可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夫人,你就放心吧。”
闻言,萧敛月的眼泪非但没有止住,反倒哭得越来越厉害,她紧紧抓着祁珩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呜咽着落泪。
晔王府,行云阁。
秦衍将萧令言交代的东西送给祁晔之后,又给祁晔和玄凛大致讲了一下近来发生的事,末了他道:“虽然现在三小姐不会对属下喊打喊杀了,可是她身边的那个青漓丫头实在太凶悍了,我打不能跟她打,吵又吵不过她,王爷,属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急什么?”祁晔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嚼了嚼,眉角浮上一抹笑意,“该你回来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回来。”
“那是什么时候?”
“说不准,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也说不定就是最近这几日,你候着便是。”
秦衍闻言,撇着嘴嘟囔了几句,想了想道:“对了,属下今早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
“珩王殿下和萧大小姐一起去了京兆府。”
闻言,玄凛平静的面上拂过一抹惊讶,看了看祁晔道:“他们去探监裴氏了?”
秦衍点点头道:“除了裴氏,那京兆府的监牢里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们一起去探望的?属下只是好奇,裴氏是死囚,照理说,是不能随意探监的,他二人竟然就这么去了,也不知道这个慕长风是怎么想的,看来他是糊涂了。”
“是你糊涂了。”祁晔睇了他一眼,“慕长风如今多大岁数了?”
秦衍低头想了会儿没想起来,倒是玄凛应道:“三十五了。”
祁晔又道:“他成为京兆尹有多久了?”
秦衍算了算,这次算了出来,连忙抢先道:“三年!”
“三年,也就是说,慕长风成为京兆尹的时候不过刚刚三十出头,一个三十出头的人就成为了祁朝的京兆尹,官居三品,深得父皇信赖,你觉得他会是个糊涂的人吗?”
秦衍眨了眨眼,有些心虚,低下头避开祁晔的眼神,“王爷说得对,是属下糊涂。”
玄凛忍不住问道:“既如此,那为何慕长风会让珩王和萧敛月去探监?”
祁晔眯眼清冷一笑,“以慕长风的为人处世来看,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都是父皇授意和准许的。”
秦衍一脸茫然,“那圣上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帝心难测,谁又猜得到?”祁晔语气淡淡,神色有些慵懒,似乎不愿费这个脑子。
玄凛却从他的神色之中看出一丝异样,略一沉思,低声问道:“王爷,我们要做些什么?”
祁晔想了会儿,沉声道:“派人日夜盯着京兆府,不要被人察觉,更不要打草惊蛇,记住从现在开始进出京兆府的每一个人,有任何消息,立刻回禀。”
“今天的珩王和萧大小姐算吗?”
“算。”
玄凛沉沉点头,“是,属下稍候就去办。”
兹洛城难得安生了几日,世人毕竟善忘,长懿郡主遇刺的谈资很快就过去了,近来百姓茶余饭后开始讨论大悲寺的几位高僧。
有人说,大悲寺普难住持的那位师兄闭关结束,已经出关了,那是一位佛缘深厚的高僧,他看淡一切,对大悲寺住持之位也丝毫不在乎,常年云游在外,还曾有幸得仙人点化,带了仙缘。
起初说得还好好的,最多就是稍微夸张了些,可是到后来就传得越来越离谱了,扯上了神神鬼鬼,说这位高僧本就是仙神转世,入世间历劫,待劫数过了,便会重回神界。
因为这些传闻,大悲寺这几日的香客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每天都是人山人海地排着队进寺烧香。
“阿嚏——”窥月楼落玉轩内,正在和离音论事的萧令言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三小姐这是受凉了?”离音示意锦央将火盆往身边挪了挪,“如今天气寒了,三小姐可要注意身体。”
“没事。”萧令言摇摇头,“可能是什么人又在念叨我了。”
离音闻言轻笑一声,“三小姐虽是医者,但很多时候医者难自医,平日里还是要多加小心。”
说罢,她吩咐锦央道:“去让厨房备一些姜汤,这几日一日比一日冷,有备无患。”
锦央领命退下。
萧令言拗不过离音,便任她安排去了,揉了揉鼻子道:“你方才说表哥要过来?”
离音点点头,“楼主回信,说是府中这几日有些小事要处理,等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入京见三小姐。”
萧令言敛眉沉吟,摇摇头道:“你晚些时候给表哥传信,让他不要直接入京来找我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相信景家已经与我割舍开来,不能功亏一篑。”
她想了会儿又道:“他若一定要来,就到附近寻个僻静的镇子先落脚,届时我再安排见面的事。”
“好。”离音点点头,看了看萧令言,稍作迟疑,低声一字一句缓缓道:“看得出来,楼主上一封信写得很急,想必心中一定非常挂念三小姐,关心三小姐的遇刺情况,更关心三小姐的亲事……”
“离音。”萧令言听出离音话中有话,“我与表哥自小兄妹感情深厚,只是如今为了撇开我与景家的关系,我必须要做到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与景家的人已经断了关系和来往,就算是表哥,也一样。”
离音深吸一口气,了然地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死心,“三小姐,今日这话既然提起来了,那……离音可否斗胆替楼主问一句,楼主待三小姐的心意,三小姐可曾明白?”
萧令言思忖片刻,微微点头,“揽月轩大火之后,明白了些许,所以,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斩断这一切。”
三言两语,离音便明白了萧令言的想法,她轻叹一声,颔首道:“我明白了,也许这样对楼主来说是好事,如今你这边的亲事定了,他也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了。”
萧令言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就在两人正准备继续聊下去时,锦央突然从门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径直奔到萧令言和离音身边,顾不得行礼,沉声道:“三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裴氏在京兆府的监牢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