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离音霍地站起身,皱紧眉看了看锦央,又看了看身边的萧令言。
萧令言虽然坐着不动,却已经沉了脸色,沉吟片刻,问锦央道:“什么时候的事?”
“消息是刚刚送来的,如果那边没弄错的话,应该是两个时辰之前。”
“两个时辰……”萧令言隽眉蹙起,“慕长风若是想阻隔消息,两个时辰了,消息不应该还能传得出来,若是没打算阻隔,兹洛城都城传递这样一个消息,也不可能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
蓦地,她眉心一拧,朝门外瞥了一眼,一扬手弹起手边的杯盖,朝着门旁的窗子打去。
窗外的人接住了杯盖,大步走进门,向萧令言和离音行了一礼。
“抱歉,事出紧急,等不及窥月楼的人通传了。”
离音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萧令言,看这样子,他二人应该是认识的。
“玄然?”萧令言对于他的出现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玄然看了看一旁的锦央,“属下奉王爷之命来告知三小姐裴氏已死的消息,不过,属下似乎来晚了,三小姐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晚。”萧令言摇摇头,“这么说,王爷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是。”玄然略一沉吟,“是珩王的人放出的消息。”
“珩王?”
“自从那日萧大小姐和珩王一起去了京兆府,王爷便命人日夜守在京兆府外,以备不测。裴氏死后,慕长风在第一时间下令封锁了京兆府,不容任何人将消息传出去,却没想到有人吃里扒外。我们的人恰好看到京兆府的人与府外的人悄悄接头,待那人离开没多久,裴氏身亡的消息就传到各府去了,而那个与京兆府的人接头的人,就是珩王府的人。”
“祁珩……”萧令言轻轻念叨了一声他的名字,眉眼渐渐冷了下去,眼底隐隐闪现道道杀光,“裴氏怎么死的?”
“尚未查明,不过……”玄然微微一顿,“初步判断,应该是中毒。”
“中毒?”离音的脸色又沉了沉,有些担忧地看着萧令言,“三小姐,这……”
“冲着我来的。”萧令言眯起眼睛轻呵一声。
锦央歪着脑袋算了算,“两个时辰……可三小姐到窥月楼不到一个时辰,这……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也做不了证。”
萧令言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笑问道:“怎么,你就没想过,可能真的是我?”
锦央摇摇头,“天下人皆知三小姐医术了得,如今这京中与裴氏有深仇大恨的人就只有三小姐,就算三小姐真的想要杀她,又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自报身份的法子?”
“是呵。可惜,他们做事只讲证据,不讲合不合理。”
离音想了想,问道:“没有证据,可以想办法造出证据,无论如何,都要让所有人知道和相信,三小姐从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在窥月楼了。”
“不用。”萧令言冲离音摇摇头,拍拍她的肩,“你们不用出面,此时还不是窥月楼现身的时候。”
离音迟疑了片刻,“三小姐可是已有对策?”
萧令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顿了顿,见离音没有再问什么,便问离音道:“你不问我,两个时辰之前我在什么地方吗?”
离音摇头浅浅一笑,“我信你。”
萧令言闻言,心下有瞬间的疏朗,她缓步走到门旁垂首沉思,须臾,转身对玄然道:“你回去告诉他,让他什么都不要做,必要的时候,做一些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便可,切不可为此轻举妄动。”
玄然眸子缩了缩,担忧地看着萧令言,“三小姐……真的不需要王爷做什么吗?”
萧令言摇摇头,“眼下事情尚未明朗,暂且静观其变,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只凭一个中毒而死就能一口咬定是我,还有时间,先看看他们想怎么样。”
玄然这才点点头,向萧令言抱拳行了行礼,“那属下先行回去复命,三小姐多保重,有任何问题,让秦衍回王府通报一声。”
“好。”萧令言颔首,目送着玄然出了门去,转瞬消失不见。
离音和锦央显然对玄然的身手都有些惊讶,只见锦央瞪了瞪眼,感叹道:“这、这个人的身手看起来完全不在玄凛之下,没想到晔王殿下身边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人,当真是藏龙卧虎,就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萧令言没有说话,倒是离音深有其意地瞥了锦央一眼,“方才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既然祁晔没有让玄然常露面现身,显然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这点道理,离音还是明白的。
“三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萧令言道:“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安心经营窥月楼,若有人上门问我今日的行踪,便一切照实回答。”
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一次他们又想玩什么把戏。
萧令言回到解语阁,已经是裴氏身亡三个时辰之后,冬日里,昼短夜长,彼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萧素找来,是萧令言回府一盏茶的时间之后。
“父亲。”萧令言迎到门旁,垂首轻轻喊了一声。
萧素没有应声,脚步停了一下,又径直走进屋内坐下,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萧令言敛眉,随之折回屋内,在萧素对面坐下,给他沏了杯刚刚煮好的茶递过去。
萧素瞥了一眼杯盏,并未接过来。
萧令言倒也不恼,将杯盏放到他面前,打破沉默问道:“父亲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萧素拧了拧眉,“你知道为父有话要问你?”
萧令言又道:“是因为裴姨娘的事?”
萧素面上闪过一抹杀意,紧盯着萧令言,“你已经知道了。”
“京中很多人都知道了。”萧令言神色静淡,端起杯盏抿了一口,“女儿之前在窥月楼取酒,听闻了消息,便立刻收拾赶了回来。”
一股凛冽寒意从萧素的身上散发出来,萧令言察觉得到,却并未太在意,兀自低头品自己的茶。
萧素心里万分不悦,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心痛、难过、而且恼怒,却又不得不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努力隐忍。
“言儿……”见萧令言的情绪始终没有什么波动,萧素终于沉沉一叹,“为父知道,你因为你娘的事,对裴氏多有怨恨……”
萧令言抬头沉声道:“父亲,女儿虽然怨恨裴姨娘害死了娘亲,可是女儿不糊涂,裴姨娘已经被判死刑,等年后刑期一到,谁都救不了她。”
一句话将萧素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会儿,他点点头道:“为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一次的事实在太过巧合,毕竟如今在这兹洛城内,最恨裴氏、最希望裴氏死的人,就是你。”
“父亲说的是。”出乎萧素意料,萧令言点点头应了一声,而后又反问道:“那父亲可想过女儿为什么那么恨她?”
萧素迟疑,拧眉看着萧令言,没有应声。
“因为她放火烧了揽月轩,害死了我娘,更试图害死我,所以我恨她,恨不得她死。”萧令言沉了脸色,眸底寒光迸射。
萧素原本一副怒然神色,却因为萧令言这一句话,气势瞬间消退了许多,有再多的怒意都只能强压在心底。
“女儿知道,父亲与裴姨娘感情深厚,也很心疼大姐,所以就算当初我和我娘没有得到这样的重视,我也还是能理解父亲。”萧令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希望父亲能够明白,我也是您的女儿,就算外人可以怀疑我、非议我,作为我的父亲,您不能,至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您不能轻易怀疑甚至冤枉自己的女儿。”
萧令言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着父亲与女儿的关系,萧素听得直皱眉,却又无以反驳。
以前有些事情没有暴露出来,外人不知,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越来越多人知道他和萧令言之间的关系,每次听到这种父女之言,他心里都会升起一丝心虚。
“言儿,为父没有那个意思……”萧素垂首,轻叹一声,“只是裴氏死得突然,为父有些……”
“难以接受”四个字在他喉间堵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萧令言瞥了他一眼,轻吐一口气,“女儿听说,裴姨娘是中毒身亡。”
萧素点点头,“正因如此,外面那些人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是你,毕竟你精通医术,擅长医毒,有足够的能力做这件事。”
萧令言又道:“可查出是什么毒?”
萧素摇摇头,眉宇间升起一丝悲色,“尚未查明,找了好几位大夫来,都查不出具体是何毒,只说从未见过此毒,在外面根本寻不到,倒更像是下毒之人自己调制而成……”
说到这里,他深有其意地抬眼看了看萧令言,见萧令言蹙眉,又继续道:“裴氏身份特殊,涉案特殊,事关重大,事发之后慕长风第一时间上报了圣上,圣上命大理寺查办此案,京兆府从旁协助,并限大理寺五天之内查清此案。”
“五天?”萧令言眉心一蹙,“为什么是五天?”
萧素摇摇头。
萧令言又道:“看样子,女儿已经被大理寺列为可疑之人。”
萧素迟疑着点点头,“你如今是长懿郡主,又与晔王有婚约,身份毕竟不一样,高子明在整理了现有的一些线索之后,当着圣上的面提出需要你出面配合审查此案,圣上……已经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