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言微微愣了愣,看了看有些不安的萧寒婵,不由弯眉笑了笑,摇摇头道:“姑姑是想借此来缓和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见她这般反应,萧寒婵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如今你母亲不在了,景家又远在南阳,晔王那边……”
她停了停,“一个女人这辈子最后的依靠终究还是母家,你和你父亲之间一直这么僵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萧令言没有直面回应她的话,只淡淡笑了笑,把头靠在萧寒婵的肩上,“没关系,我还有姑姑你,就算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走了,我相信姑姑你一定会一直陪着我。”
萧寒婵难得听到她用这种柔柔糯糯的语气说话,像极了小时候跟她撒娇的时候,不由笑了两声,抬手捏了捏萧令言的脸,喃喃道:“你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将来一切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姑姑,咱们姑侄俩也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谁都比不得。”
闻言,萧令言心下不由涌上阵阵暖意,挽着萧寒婵的手臂愈渐收紧。
从大悲寺回将军府,会途径窥月楼。
萧令言一边和萧寒婵闲聊,一边时不时撩起帘子看一看外面的街市,路过窥月楼门口时,她突然喊了声“停车”。
萧寒婵不解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萧令言吸了吸鼻子,问萧寒婵道:“姑姑你闻。”
萧寒婵便仔细闻了闻,眼睛顿时一亮,“奶酒?”
萧令言便撩起帘子指了指窥月楼,“这窥月楼就是我之前跟姑姑说过的我经常买酒的地方,这家酒楼什么不多,就是酒多,什么样的酒都有,在整个兹洛城内,怕是只有他们这里能买得到北疆的奶酒,姑姑要尝一尝吗?”
回想起奶酒的味道,萧寒婵不由想起了独自一人留在北疆的容成钧,心下免不了一阵怅然,“当初在北疆时,一直觉得喝不惯奶酒的味道,可是离开北疆之后,又突然开始怀念了。”
“那姑姑在车里等我,我去找他们取些来。”萧令言拍拍萧寒婵的手背,轻松跃下马车,直奔着窥月楼里去了,路过门口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挂在屋檐下的红色灯笼,眯了眯眼睛。
离音早知她今日要去大悲寺,回城也必会路过窥月楼,早早地就在前厅等着了,萧令言一进门,就被锦央带着上了二楼那间雅间。
“什么事?”时间紧急,萧令言进门便直接问道。
离音低声道:“一早收到楼主的传信,让这两日注意沈将军的动向。”
“沈流霆?”萧令言皱了皱眉,“他这两天有什么问题吗?”
离音摇摇头,“沈将军向来不喜欢外出,每天出门上朝,下了朝之后要么留在宫中当值或者议事,要么直接回府。不过,今天中午倒是发生了一件事。”
“何事?”
“珩王府的人去过沈府,去干什么暂且不知。”
“珩王……”萧令言拧眉沉思,想了好大一会儿,她问道:“云楼在吗?”
“在。”
“晚些时候让他送几壶酒去沈府,就说是感谢沈流霆北疆这一行对云楼的照顾,试试看能不能探出点口风来,告诉云楼,如果沈流霆出门,就悄悄跟着,不要暴露行踪,如果他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去,就守他两天,若有什么事,你看着拿主意,拿不了主意的再让锦央来找我。”
离音沉沉点了点头,目送着萧令言出门。
下楼时,奶酒已经准备好,萧令言取了奶酒,付了银两,不紧不慢地出了门去。
这两日天气不大好,有些阴沉沉的,果然,傍晚的时候雨滴便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沈流霆站在门口看了看,有些不情愿地上了下人备好的马车。
因为突然下了雨,街上的人很少,却也正因为雨声嘈杂,加之他待在马车里,并未察觉到那个远远地跟着他马车的人影。
最终,马车在珩王府门外停下,门口早已有人在等候,替沈流霆撑着伞一路将他领进府中。
跟着来的那道人影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车夫驾车从一旁的小门进府,他寻了个角落待着,抬头透过雨帘看了看门楹上那“珩王府”三个字,当即变了脸色。
他虽然不聪明,也不善言辞,平日里一个人闷闷的,但是他知好坏,也知道这府里的人曾不止一次想要谋害萧令言。
那时候在洛安镇,那些杀手便是珩王和攸王派去的。
可沈流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珩王府,而且看起来,这珩王府的人对他极为敬重,似是很熟络的样子。
这么一想,来人不仅有些不悦,站在雨中盯着珩王府的大门看了会儿,有些不耐烦的抹了抹脸上的雨滴,扭头走开。
珩王府内,两道人影站在祁珩宴客厅外不远处的长廊下,看着厅内人影幢幢,时不时有歌舞姬入内,美酒美食不断地送进去,站在这里都能听到阵阵丝竹管乐之声。
身边的小弟子看了看身着黑袍的师父,小声问道:“师父,这样……真的能行吗?”
黑袍男子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不能。”
小弟子有些惊讶,“为什么?”
黑袍男子道:“那沈流霆虽然是个粗犷汉子,但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想要放倒他,可不是两壶美酒、几位美人就能行的。”
“那……咱们要不要帮帮珩王殿下?”
黑袍男子依旧摇头,“都是命数和造化,就算我们帮了这一次,也帮不了下一次。华家的人接连失势,珩王近来已经着急了,他现在一心拉拢和培植自己的人,再多的劝说在他听来都只是没有理由地阻止,倒不如什么都不说,不去做这个恶人。”
听他这么一说,小徒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师父,咱们现在做什么?”
“走。”
“走?”
“该回去看看了。”黑袍男子掩在黑袍帽子下面的脸上难得拂过一抹温和的笑意,“戏台给他们搭好了,唱戏的人、话本的情节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唱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让他们慢慢唱吧。”
小徒弟了然地“哦”了一声,随着黑袍男子一道往外走去,边走边嘀咕道:“师父,你说这一次我们回去了,长公主会不会给我们封赏……”
雨夜寂静,这是萧令言一行人回到兹洛城之后的第一场雨。
不知是直觉,还是因为雨天带来的愁思烦绪,萧令言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怔怔地在门旁坐了许久,直到沁儿取来外袍给她披上,提醒她回屋,她才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夜越来越深了,雨势反倒越来越大了。
突然,珩王府内的宴客厅内传出一阵骚动,随后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大步走出门来,连外袍都没顾得上拿,凭着记忆朝珩王府的大门走去。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他便觉视线恍惚了一下,脑子里也嗡嗡了几声,双脚开始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紧紧握了握拳,仰头任冰冷的雨水打在脑门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些,继续往前走去。
“沈将军!”祁珩起身追到门口,看了看头也不回的沈流霆,眼神骤然冷了下去,沉声吩咐道:“去,把人带回来!”
早已候在宴客厅外的守卫应了一声,冲入雨中,朝着沈流霆追去。
眼看着很快就要追上了,突然,暗夜中一道黑影闪过,有人掠过围墙冲了过来,凌空踢了几脚将走在最前面围上来的守卫踢了回去,而后一把架住沈流霆的手臂,喝了声“走”。
半路杀出的神秘人让刚刚追上的守卫愣了愣,祁珩骤然握拳,看着冒雨掠去的两人,喝道:“追!”
前面两人什么也不顾,直奔着珩王府的大门而去,身后的守卫则是紧追不舍,虽然赶来救沈流霆的那人身手了得,奈何此时沈流霆自己身上的力气使不上来,两人的脚程有些被拖慢,出了珩王府没多久就被人追上了。
带着斗笠的那人看了看情况不妙的沈流霆,又看了看后面陆续追上来的珩王府守卫,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打开朝着那些人撒去,瓶子里的白色粉末刚刚沾上水便发出一阵嘶嘶的腐蚀声,吓得那些守卫纷纷后退。
趁着他们后退的刹那,两人跳上事先看好的一个石台,跃出两丈远,再疾走一段距离,在前面的街角转了个弯,消失在守卫的视线中。
刚刚转过弯去,沈流霆便浑身一软,险些摔倒。
“沈将军,你怎么样?”身边的人连忙拉住他。
沈流霆强撑着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虽然此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听出他的声音,“云……楼?”
“是我。”萧云楼用力点点头。
起初他因为沈流霆去了珩王府而对沈流霆心生不满,转身走开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不由又想起临走之前离音交代的话,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踏实,放心不下沈流霆,便又折回,在珩王府四周转了两圈,而后翻过院墙潜入府中静静等着。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等着了,就在他浑身全都湿透的时候,他看到沈流霆踉踉跄跄出了宴客厅,而后便是祁珩下令将沈流霆追回去。
待他伸手过来拉住沈流霆的刹那,直觉告诉他,沈流霆被人下毒了,只可惜,他没能从萧令言那里学得半分皮毛,他甚至远不如青漓,所以没办法弄清楚沈流霆究竟中了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