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愣了愣,倒是没料到姚姑姑会突然死了,“你怀疑姚姑姑是被……被言儿害死的?”
“老爷,不是我妄自揣度,而是这件事前前后后不管怎么想,就只有那丫头一人能做出这种事,姚姑姑出府之后我派了人去照顾她,给她用好的伤药,照理说她不应该有事的,可是……”
萧素想了想,摆摆手道:“罢了,你也别太伤心,怪只怪她命不好,偷盗皇后娘娘所赐之物本就是大罪,当初留她一命也是看着你的面子,可说起来,留着她的命便是给你留了个祸根,如今她既是死了,便当做是少了个祸害。”
“老爷……”裴氏眼泪不止,“我倒并非全然是因为姚姑姑,只是老爷你想想,这丫头现在的本事可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还不知她背后藏了多少手段,今日她杀的是姚姑姑,谁知道哪一天她就会杀到我和月儿身上来?”
“别乱说。”萧素出声打断她,“言儿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对你们下手。”
“可万一呢?”裴氏不依不饶,“老爷忘了那晚她杀那个男人的事?在那之前,咱们谁又能想到她真的敢动手?”
萧素的眉宇间升起一丝迟疑。
裴氏继续道:“如今的言儿早已不是你我熟悉的那个言儿,她现在喜怒无常,言行无矩,目无尊长,万一……万一她对月儿下手……”
“她敢!”萧素下意识地厉喝一声。
裴氏哽咽道:“要我看,她是真的敢……”
“谁敢动我萧素的女儿?”
“可她不也是老爷的女儿?”
“她不是……”萧素话说出口便又立刻收住,低头看了看神色惊讶的裴氏,扭过头去没有继续往下说。
裴氏一脸听到了惊天秘密的表情,抱着萧素的手臂哪肯放手,紧紧追问道:“老爷方才说什么?”
萧素断然否认:“没说什么。”
“不对,老爷明明说了,说言儿她……她不是……”
“住口。”萧素喝止她,起身走到门旁伸头看了看,关上了房门。
裴氏跟过来,“老爷,您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一直瞒着我们?您就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这些年老爷您也看到了,因为我这个妾室的身份,月儿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便是如今出门在外,她一个长女还要看言儿那个丫头的脸色,老爷,月儿可是您的长女,您的亲生女儿,你真的不心疼她吗?”
“我……”萧素本想否认,可是一瞧见裴氏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又犹豫了。
良久,他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道:“这件事于我萧素、于整个将军府而言,都并非什么光荣之事,如今景娆走了,这世上知晓此事的也就只剩下我一人。”
“究竟怎么回事?老爷方才的意思可是说,言儿那丫头并不是……不是老爷的女儿?”
萧素摇摇头,沉声道:“她不是。”
“那她……”
“你还记得言儿是何时出生的吗?”
裴氏想了想道:“她出生的那一年,老爷好像正在边疆守城。”
“没错。”萧素点点头,“她是我与景娆在边疆的一个村落捡回来的。”
裴氏顿时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萧素,说不出话来……
秦衍赶到晔王府的时候,正好看到青漓离开,玄凛面无表情地将人送到门口,青漓亦是一脸淡漠,与平日里在萧令言面前的那个青漓完全不同。
说起来,秦衍这一次算是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可是他却在院门外迟疑了许久,琢磨要不要进去,进去之后又该如何禀报。
犹豫良久,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玄凛出声叫住了他。
屋内,祁晔一边看萧令言送来的密信,一边不紧不慢道:“秦衍,看来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想回晔王府了,既如此,那你以后便留在萧将军府,不必再回来了。”
“王爷,属下不是那个意思……”秦衍连忙摇头,“属下只是在想,想这件事要怎么跟王爷说。”
“怎么?将军府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还真是一件大事,一件大得不得了的大事,而且事关三小姐的身世。”
闻言,祁晔本能地放下手中的密信,抬眼向秦衍看来,见秦衍并无说笑之意,神色之间满是犹疑,便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秦衍想了想,便将自己在萧素书房外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给祁晔讲了一遍。
末了,他道:“说到底,三小姐并非萧将军与萧夫人所生,这些年萧将军之所以一直没有说明真相,除了顾忌男人的颜面问题,更多的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官位。不管怎么说,明面儿上三小姐都是萧将军与萧夫人唯一的女儿,景家那边心疼三小姐,势必会全力扶持萧将军,萧将军会维护三小姐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如今萧夫人不在,三小姐便是将军府与景家之间唯一的联系,萧将军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三小姐的。”
听得出来,他字字句句之间皆是对萧令言的怜悯,便是一向淡漠的玄凛也忍不住紧紧皱眉,向祁晔看去。
祁晔却陷入了沉默,神色阴沉得可怕,他在脑海里迅速回顾了一遍他所知的萧令言在府中遭受的种种,再想一想那日中秋宴上萧素对几个女儿的不同态度,看似一并维护,可是人心难免会有偏颇,他对三个女儿说出的话,细细一品,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王爷……”秦衍偷偷观察者祁晔的脸色,“此事……怎么处理?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三小姐……”
“不必。”祁晔想也不想断然否定,“现在不是时候。”
“那……那万一他们要害三小姐可怎么办?”
“如今景家尚有利用的价值,他不会轻易动这个女儿。”
秦衍有些着急,“他不会,可那裴氏会,这母女俩什么都做得出来,以前不知道此事真相,她们便想方设法害三小姐,现在知道了,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有恃无恐,她们肯定会觉得,就算害死了三小姐,萧将军也不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而去责罚自己的亲生女儿。”
玄凛迟疑了一下,接过话道:“秦衍这话倒是不假,就算萧将军不动手,裴氏也会动手,再过一日,她们便要动身前往大悲寺,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难免会出岔子……”
祁晔眉峰紧蹙,敛眉沉思,捏着密信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尤其是在目光触及“萧令言”那三个字时,眼底骤然拂过一抹杀意。
“真相迟早要告诉她,但不是现在。”
秦衍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大悲寺一行,她已经安排好计划,此时将这件事告诉她,会打乱她所有的计划。倒是不必担忧她会在裴氏手上吃亏,毕竟此一行尚且由她掌控大局。待此事了了,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可人心难测,万一……”
“那就让这个万一不会出现。”祁晔打断秦衍,睨了玄凛一眼,沉声道:“让玄然带人暗中一同前往。”
玄凛一愣,“王爷……”
祁晔冷不丁地一记冷眼扫来,玄凛立刻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定了定神,垂首道:“是。”
秦衍也有些惊讶,支支吾吾道:“让玄然去,是不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我要万无一失。”
听他这么说,秦衍便也不多言,只是一想到自己方才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话,便觉心里一阵阵寒意往上冒。
在萧将军府的这段时间他看得出来,萧令言虽然对这府中的很多人都带着敌意,便是对萧素也心有不满,但不管怎样,她至少不会去害萧素,她要对付的只是裴氏母女,说到底还是因为在她心里,萧素毕竟与她父女一场,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害他。
可现在,那最后的、唯一的一丝亲情也没了。
“你回去,密切注意萧素的一切举动。”祁晔的嗓音将秦衍拉回神。
他点点头,“那裴氏……”
“裴氏交给萧令言和玄然。”
“是。”秦衍沉沉应了一声,又长长一叹,向祁晔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是此时的安静与平日里的安静完全不同,此时此刻这房间里的氛围压抑至极,便是早已习惯的玄凛也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我们要做些什么?”
祁晔应声道:“配合她。”
“怎么配合?”
祁晔将手中的那封密信递给玄凛,“派人去处理一下。”
玄凛接过密信大致扫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惊讶地看了看祁晔,“这……这是三小姐送来的?”
祁晔幽幽一笑,“很惊讶吗?”
玄凛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虽然我们早就知晓三小姐聪慧过人,知道很多事情,可是……可是据属下所知,她从未来过晔王府,怎么知道这些人的?”
那封密信,确切说,那是一封名单,名单上的人皆是如今晔王府的人,从王府侍卫到管事下人,再到杂工后厨,不多不少二十人。
其中有些人,祁晔在接到萧令言这封密信之前便已经盯上了,毕竟是他府中的人,有什么异常,他还是察觉得到。
可萧令言呢?她又是怎么知晓的?
“可怜,又可疑,甚至,可怕至极。”祁晔勾起唇角晓得深沉,“你觉得,该如何应付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