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针对萧敛月的一个计,而且很成功,引起了包括她萧寒婵在内的所有人对萧敛月的怒意,这也才会有后来太子妃庄绾葭出面教训萧敛月为萧令言出气一事。
可即便明知道这些,萧寒婵也无话可说,更不曾埋怨过萧令言。
说到底,那些刺客毕竟确实是萧敛月派去的,先行挑起事端的人是萧敛月,所以,所有的后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只不过从那之后,萧寒婵便清楚,此番她回府见到的萧令言,绝对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萧令言那么简单,至少,在面对萧敛月和萧素的时候,她没那么简单。
身为姑姑,萧寒婵心疼她,也心疼自己的侄女儿和兄长,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尽其所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天一早她随萧令言一道去大悲寺,原本她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两人在禅房里闲叙,她隐隐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却又始终想不明白。
再后来,聊了没几句,萧令言便靠着她睡着了,萧寒婵便知道,这禅房里的香只怕没那么简单,下意识地运功闭气。
如此,虽然因为一开始她毫无防备,吸入了不少迷香,终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但却也得以早些清醒过来。
萧令言不在,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立刻赶回将军府,得知萧令言和庄绾葭出城踏春去了,再去绮霞阁一看,萧敛月也不知所踪,萧寒婵便料想,这次怕是闹大了……
“你若还想活命,便听姑姑一言。”萧寒婵紧紧抓着萧敛月的手,“跟我回去,不要再提此事,今天就算你见到了圣上,说出了那些秘密,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如你所愿,只会害了你自己……”
“那又怎样?”萧敛月神色决绝,冷冷笑了一声,“就算今天我会死在这里,也要拉着萧令言一起!她害死了我娘,我便杀了她,我要让她去给娘亲下跪认错!”
“可就算你说了,又怎知圣上就会信了你?”萧寒婵压着自己的嗓音,“这么大的事,岂是你随便说说就能让人信服的?”
“呵呵……”萧敛月笑得阴冷又得意,“我自然有法子让圣上和世人都相信。”
说罢,她狠狠甩开萧寒婵,抬脚往外走去。
萧寒婵深深吸气,心知自己今日若是想要跟她讲道理,那必然是拦不住她了,此时此刻的萧敛月已经疯魔了,她一心只想要害死萧令言,至于这件事会造成其他什么后果,她根本就不在乎,就算是会害了萧家,她也不会在乎。
身形一晃,就在萧敛月的手碰触到门的刹那,萧寒婵掠至她身后,一只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拉回来按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抽出她发间的飞凤簪,“现在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被人当做刺客截下,从今往后都休想要再见到圣上一面。”
萧敛月身手不如萧寒婵,被她按着动不了,眼泪不由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是,姑姑与圣上感情深厚,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这皇宫姑姑依旧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宫里的人见到了姑姑也依旧是毕恭毕敬,旁人又如何比得了?”
萧敛月哽咽一声,轻轻一叹,冷声道:“既如此,姑姑还在等什么?尽管喊便是,趁着圣上没有回来之前,赶紧把我抓起来,最好把我杀了,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让萧令言死!”
萧寒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着萧敛月的眼底升起一丝绝望之色。
也许,她是真的没办法缓和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了……
两道人影从外面急匆匆地朝常宁殿走来,脚步很快,已然顾不得礼数,若非这里是皇宫,萧令言定会提气掠去。
她和庄绾葭在城外待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立刻回宫,庄绾葭想的是萧令言尽快替她验一验这个药方,萧令言算的是萧敛月这时候应该见到祁渊了。
按照原计划,她们在宫门口见到宫门的守卫,守卫定会说起“萧令言”进宫的事,可是萧令言没想到,这件事没说起,守卫倒是先提起萧家大姑姑匆匆进宫的事。
萧令言顿觉一阵不安,照理说,萧寒婵这时候应该还没醒,可她却已经进宫了,很显然她提前醒了,而且察觉到了萧敛月的计划。
想到这里,萧令言立刻直奔着常宁殿而去,让庄绾葭先回东宫,自己稍候再去见她……
跟着内侍公公来到偏殿外,萧令言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由抿唇定了定神,稍作沉吟,轻轻推开殿门走进去。
萧令言嗅觉灵敏,刚一进门就闻见一阵血腥味儿,不详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她扫了一眼外面,而后快步走到里面,只见一道人影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姑姑……”萧令言认出那是萧寒婵一早出门时传的衣物,连忙上前蹲下将她扶起来。
触及到萧寒婵手腕的刹那,她愣了愣,那只手冷冰冰的。
紧接着,扶着萧寒婵肩颈的那只手传来一阵黏腻感,垂首一看,血从萧寒婵的颈间涌出来,沾了萧令言满手,也沾湿了她自己大半的衣襟。
而她的颈间,一支四寸长的发簪几乎全部没入,只剩下发簪一头的雕饰露在外面,而那雕饰,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是飞凤簪。
“姑……”萧令言刚刚张开口发出一个声音,喉咙就被生生堵住了,浑身都渐渐颤抖起来。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抬手探了探萧寒婵的鼻息,又试了试颈脉,继而她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随之熄灭。
“圣上……”门外传来内侍慌张的喊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里面走来。
祁渊快步走进来,刚刚走到通往内殿的门旁便骤然停下脚步,诧异无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萧令言,而后目光一转,落在她怀里的萧寒婵身上,眸子骤然一缩,眉心紧紧蹙起。
“言丫头,这是怎么回事?”祁渊提着一口气,缓步走过去俯身问道。
萧令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低头看着萧寒婵,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祁渊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看萧寒婵,最终目光落在那支插在颈间的飞凤簪上,神情又是一震,看着萧令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
王宁纵然见过那么多大场面,此时看到这一幕也站在一旁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那个人可是萧寒婵,是在众人眼中祁渊最在乎最重视的萧寒婵呐,这么多年了,只要她开口,提出的要求几乎没有祁渊不答应的,可现在却……
“王宁。”祁渊突然开口,嗓音低沉冷清。
王宁连忙上前,颤巍巍道:“圣上……”
“将长懿郡主拿下,朕……有些问题稍候要亲自问她。”
听得出来祁渊努力压抑着的怒意,王宁哪里敢耽搁,立刻招来几名内侍将萧令言扶起,出了门去。
等他们出去了,祁渊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朝萧寒婵伸过手去,握住她冰冷甚至开始有些僵硬的手,轻轻喊了一声“婵儿”,不等后面的话说出口,那只手便从他的掌心里滑落,沉沉垂了下去。
一瞬间,祁渊眼底杀意顿起。
一名身形瘦弱的宫人低垂着头,慌慌张张地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她脚步凌乱,身形不稳,一直不敢抬头,好几次都险些撞在其他宫人身上。
眼看着前面就是内宫门,她长舒一口气,正要走过去,突然只听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走来,躲到旁边伸头看了看,只见一队披甲执剑的宫卫大步朝着常宁殿的方向走去,像是要抓什么人。
就在她慌不择路、不知所措之时,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想要活命,就跟我走。”那是一名内侍太监,看他的衣着,在这宫里应该有些职权。
萧敛月没有立刻跟上,怀疑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你别问。”那人摇摇头,沉声道:“你只要知道,是萧将军托我家主人救你,我也是奉主人之命来救你出去的。”
“爹爹?”萧敛月吃了一惊,“爹爹知道此事?”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人,告诉你是受萧将军所托,也是考虑到你会不信。”
萧敛月往后退了一步,“就算你说了,我又凭什么要信你?”
“就凭你我素不相识,我若想要害你,只需要喊一声,金烈卫马上就会赶来,到时候你会死无全尸。”内侍太监说着打量了一番面色苍白的萧敛月,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来害你的,也不会喊人。眼下圣上召集了金烈卫,所为何事暂且不知,不过你需要先躲一躲,等晚些守卫没那么严格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宫。”
萧敛月绞了绞衣袖,她心里很明白,这种时候她已经别无选择,想了会儿,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上那人。
两人身后不远处,祁穆和庄绾葭夫妇二人并肩而立,看着萧敛月被人带走,庄绾葭颇有些不满,侧身不解地看了祁穆一眼。
“殿下为何要救她?这一次可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唉……”祁穆轻叹一声,幽幽道:“因为本宫确实答应了她的父亲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