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将军?”庄绾葭皱了皱眉。
祁穆凑到庄绾葭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只见庄绾葭神色骤变,惊诧地看着祁穆,“这件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祁穆道:“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知晓,母后那边也不知内情,之所以一直瞒着你们,就是希望你们在做戏的时候能更真一点,不会让别人产生怀疑,你也看到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顿了顿,他轻抚着庄绾葭的手道:“今后你在其他人面前,也还是要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记住了吗?”
庄绾葭身为太子妃,自是明白这朝堂后宫的争斗,并没有责怪祁穆的意思,只是对于萧令言有些担忧,“我还是有些担心言儿妹妹那边,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祁穆安慰她道:“放心吧,会有人想办法救她的,便说四弟那么喜欢她,就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处死。”
庄绾葭轻轻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不过想来也怪,同样都是自己的女儿,为何萧将军只让就萧敛月,却没有让人救言儿妹妹?”
祁穆想了想,挑眉道:“这个问题,也许只有萧将军自己知道答案。”
不过半日时间,长懿郡主萧令言用洛皇后赐下的飞凤簪亲手杀了姑姑萧寒婵一事,便在京都之内传得沸沸扬扬,完全收不住,几乎所有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都在议论这件事,猜什么的人都有,什么有的没的、真真假假的传言都被翻出来重新编排了一遍,众说纷纭。
窥月楼内自然也少不了。
锦央陪着离音站在二楼俯视楼下前厅,几乎每一桌的客人都在说着萧令言或者长懿郡主,听得两人直皱眉,却又阻止不了。
玄然快步进门,直奔二楼,随离音一道进了雅间,递给她一封密函。
离音拆开大致扫了一眼,眉心一蹙,不解地看着玄然,“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玄然摇摇头,“王爷的意思是,你们暂且按兵不动,三小姐那边他自会处理,若有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会再差我来通知你们。”
顿了顿,玄然思索片刻,又道:“今天的事有些蹊跷,王爷也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越是这种时候你们越要耐得住,不能轻举妄动,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所以我们不能出丝毫差错,更不能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离音知他所言有理,她只是担心萧令言,“我会的,窥月楼我会安排好,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玄然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离音问道:“王爷现在何处?”
玄然道:“王爷已经进宫去了。”
皇城,内宫门处,沈流霆领着萧云楼拦住了入宫的祁晔。
“这是怎么回事?”沈流霆皱眉问道,“郡主与萧家大姑姑感情深厚,怎么会突然杀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祁晔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浓眉紧蹙、担忧不已的萧云楼,沉声道:“有些事我需要和阿言见上一面才能确定,不过你们放心,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我都不会让阿言受到伤害。”
正要抬脚走开,沈流霆却一把摁住他的肩拦住了他,犹豫了片刻,沈流霆压低声音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件事确实是她所为,又或者,圣上认定了是她所为,不肯放过她,执意要杀她,你……”
“我说了,谁都不能伤她。”祁晔嗓音冷冷,毫不迟疑。
沈流霆看了看身边的萧云楼迟疑道:“那你的身份……”
祁晔幽幽道:“跟阿言的性命比起来,这不重要。”
说罢,不等沈流霆再开口,他便领着玄凛和秦衍快步朝常宁殿的方向走去。
沈流霆看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方才的话,不由沉沉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萧云楼不明所以,他的脑子里只有萧令言的安危,忍不住道:“姐姐她……”
“放心。”沈流霆叹道,“你姐她死不了,只不过王爷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又连连叹息几声,领着萧云楼往外走去。
祁晔一路沉默,眼看着前面便是常宁殿了,一名内侍突然提着灯笼从一旁走过来给祁晔领路,见状,方才领路的宫人便行了一礼退下了。
“人呢?”祁晔低声问道。
“已经拿下了。”姜公公应道。
祁晔脚步稍稍放慢了些,“还真让她算准了。”顿了顿又道:“何人送她出宫的?”
“眼生,应该是新来的,人被扣下了,晚些时候便能查出身份。”
祁晔闻言,点了点头,“她可有怀疑什么?”
姜公公想了一下,道:“她应该没有完全信任过任何人,一直都是半信半疑,奴才让人做了一场戏,她现在已经对之前救她的人产生了怀疑,对我们也还是没有完全相信。”
“正常。”祁晔冷冷一笑,“以宫门戒严为由,暂且扣着她,该怎么做,等本王命令。”
“是。”姜公公连连点头,抬眼看了看台阶上方的常宁殿,“因为萧家大姑姑的死,圣上气恼悲愤,当即下令收押了郡主,而后便一个人待在偏殿,不见任何人,晚膳都没送进去,傍晚的时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来了,也全都被挡了回去,王爷……试试就好,千万不要硬闯。”
祁晔眯了眯眼睛,颔首道:“本王明白。”
远远地看到祁晔走来,王宁又怕又喜。
喜的是,祁渊对待晔王的态度一向都很奇特,每次他恼怒至极、谁也不见的时候,唯独愿意见的一个人便是晔王,也许晔王能好生劝劝他。
怕的是,晔王毕竟与长懿郡主有婚约,他此行来极有可能是为长懿郡主辩解求情,而此举极有可能会惹得祁渊更加恼怒,一时间倒教王宁有些不好决断。
他在门外走来走去踌躇了好大一会儿,终是一咬牙,转身进了殿内,小心翼翼地禀道:“圣上,晔王殿下……来了……”
以手扶额坐在案几前的祁渊一动不动,搭在一旁的手缓缓收紧握拳,见状,王宁连忙收声,不敢再多言。
过了许久,祁渊终于开口,低声道:“让他进来。”
王宁稍稍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不多会儿,祁晔便大步进门来。
这里是偏殿,是萧寒婵遇害的那个偏殿,比之正殿小了许多。
祁晔进去的时候,祁渊还保持着以手扶额的姿势,祁晔大致扫了一眼,内殿的榻上躺着一个人,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显然是收整过的萧寒婵的遗体,而祁渊面前的案几正中摆着一支发簪,只是此时白玉雕成的发簪早已被血染红,血迹干了沾在上面,甚是刺眼。
祁晔正要上前行礼,祁渊却先开口了:“朕找女医来验过了,婵儿没有中毒,没有内伤,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便是颈间那一处,凶器也正是这支飞凤簪,完全吻合,没有丝毫问题……”
闻言,祁晔便将自己的话收了回去,对着萧寒婵的遗体俯身行了一礼,缓步走到祁渊的对面站定。
“朕在这儿想了很久,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言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做。”祁渊的嗓音苍老,满是沧桑之感,他终于抬眼看了看祁晔,“朕想不明白,可是朕……也不想去问她。”
万一他真的开口问了,万一萧令言真的认了,他又该如何?
“你可是来给言丫头求情的?”祁渊突然问祁晔道。
祁晔垂首,微微摇头,想了想道:“儿臣是来替父皇、也替阿言找一个杀人的理由。”
祁渊眉心骤然拧紧,不解地看着他,“理由?”
祁晔道:“父皇不是说怎么也想不明白阿言为什么这么做吗?那儿臣就替父皇找出这个原因,给所有人一个杀人的理由,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
祁渊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他抬眼定定看了祁晔半晌,而后抬手准备起身,祁晔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祁渊看着身边的祁晔,“你……不替言丫头辩解或者求情吗?她是你未过门的晔王妃,你求情是理所应当的。”
祁晔道:“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阿言的清白之前,说得再多都只是狡辩,没办法让人信服,反倒会引起父皇更多的怒意与杀意。”
祁渊闻言,不由冷笑,“你倒是看得透彻。”
祁晔道:“儿臣只是还算冷静,最重要的是,儿臣相信阿言。”
听到“相信”二字,祁渊的脸色不由沉了沉,“相信……婵儿生前最相信的人应该就是言丫头了吧,否则也不会从北疆随她回来,更不会亲自跟朕提起,让朕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相信言丫头,可惜……”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再垂首看向祁晔时,眼神已然变得冰冷,“你打算怎么找这个理由?”
祁晔稍作迟疑,“儿臣……想见阿言一面。”
祁渊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就这么定定看着祁晔,试图能看出他心中所想,“晔儿,朕知道你很聪明,这些年来你只是一直不愿显露自己,朕相信,你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祁晔缓缓松开他的手臂,后退两步跪下行了一礼,“儿臣从未想过要与父皇玩这些所谓的小聪明,儿臣只是相信阿言,就像父皇相信儿臣一样,阿言不会让儿臣失望,儿臣也同样,不会让父皇失望。”
祁渊心下微微一凛,蠕了蠕嘴唇,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