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霆愣了一下,瞪着眼睛看了看萧令言,又看了看景昱,而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赧然道:“给郡主添麻烦,末将心里过意不去……”
“没什么,反正我在这京中也没什么亲人,云楼既然是我弟弟,是我的亲人,我就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好他。”
话说到这份上,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者几人都看得出来萧令言的心情不大好,对于她在郡主府为萧寒婵斋七的传言也略有耳闻,心里也都能理解她。
祁攸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郡主了,郡主早些歇息,不要伤了身体。”
萧令言站起来欠身行礼,淡淡道了句“多谢王爷”。
沈流霆似乎有什么别的话想说,刚刚张了张嘴,就听萧令言又道:“慢走不送。”
闻言,沈流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定定看了看萧令言一眼,沉沉一叹,与祁攸一并离开了。
目送着两人走远了,萧令言轻吐一口气,问景昱道:“表哥今日来想说的也是此事吧?”
景昱颔首,“傍晚的时候,华府命人将此事传到了珩王府。”
萧令言问道:“祁珩什么反应?”
“自是不容让你们就此和解,否则,这条关系链一串,东宫和沈流霆就串一块去了。”
萧令言不由冷冷一笑,“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军中势力,而东宫那边有萧素和西岭的晏安,听闻洛家还有两位小辈去年在边疆的表现也很不错,若是连沈流霆也站到了东宫那边,那祁珩就全无胜算了。”
景昱点点头:“没错,所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你们与洛卫明那边和好,我已经给他出主意,想办法挑唆洛卫明和云楼之间的关系,只要洛卫明自己不肯罢手,一直纠缠着云楼不放,你和沈流霆那边就很难与东宫那边保持好关系。”
他说着打量了一番萧令言的神色,“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毕竟,如果真的这样,云楼暂时可能会遇到些麻烦。”
萧令言幽幽一笑,摇摇头道:“我一直在想,要怎样与东宫和洛皇后那边彻底摆脱关系,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辈子做他们的棋子,我要的就是一个合理的、合适的可以与他们切断关系的理由,现在好了,理由主动送上门来了。至于云楼那边,只能暂时先麻烦沈将军多多照顾了。”
她说着与景昱相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对了,我把夜影给了云楼。”
景昱眉峰一挑,“夜影剑?”
萧令言点点头,“云楼是个隐藏的用剑高手,他只是没什么机会用剑,所以很少展露出来,有夜影在手,他们应该找不了云楼的麻烦。”
听她这么说,原本还吊着一颗心的景昱终于稍稍放了心。
沈流霆再赶回来时,景昱已经离开,萧云楼也回去歇下了,只留萧令言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茶盏却摆了两只,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等着他回来的。
沈流霆走过去坐下,端起杯盏一口饮下,润了润因为急着赶路而干涩的喉咙,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看来郡主早就料到末将要回来。”沈流霆放下杯盏,看了看对面的萧令言。
萧令言又给他沏了杯茶,道:“你是想问我,要怎么处置云楼和洛卫明之间的关系。”
沈流霆点点头,“毋庸置疑,郡主肯定不希望云楼受到欺负和伤害,只是那洛卫明向来嚣张惯了,就算东宫和洛相可以不计较此事,但是等洛卫明自己伤好了之后必定还会再来寻事,到时候……”
萧令言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云楼没事,一切都好说。我既然答应让你带他进神威营,便是将人托付给你了,还要劳烦沈将军多多费心了。”
沈流霆浓眉微蹙,试探着问道:“那……若是他受到了什么伤害呢?”
萧令言想了想,摇头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也得看他受了什么伤、多重的伤、因何受伤、又是被谁所伤,沈将军你说呢?”
沈流霆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再看她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有些哭笑不得,面上却还是要装作无事,认真点点头,“郡主之意末将明白,郡主放心,当初我们说好对外一致称云楼是我身边的人,因为曾经救过郡主一命,所以被郡主收为弟弟,其实在末将心里,末将一直都是真心将云楼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所以,就算郡主不交代这些,末将也会竭尽所能保护好他。”
萧令言闻言,抿唇淡淡一笑,“那就多谢沈将军了。”
沈流霆干笑两声,犹豫了会儿,低声道:“郡主这是……恨屋及乌吗?”
萧令言端着杯盏的手一滞,停在半空,拧眉看着沈流霆。
沈流霆道:“末将知道,近来郡主和王爷那边闹了些不愉快,郡主这是将对王爷的成见和怨气连带着撒到了末将身上……”
萧令言放下杯盏,冷声道:“沈将军今天的话有点多。”
沈流霆话音骤然一滞,看了看萧令言冷下来的脸色,略一沉吟,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又停下,回身定定地看着萧令言,神色肃然,“郡主可知你入大宗院那晚,王爷说过什么?”
萧令言抬眼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王爷说,比起郡主的性命安危,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萧令言愣了愣,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流霆又道:“末将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事外人说不清,所以也不好多做评论,末将只想告诉郡主,在王爷心里,至少,从北疆一行开始,郡主便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王爷一直在想着,等时间到了,等到了那一天,他便和郡主成婚。”
萧令言喉间哽了哽,微微垂首没有说话。
“今日云楼之事其实场面闹得比三言两语说出来的情况要严重些,京都卫三营六卫,金烈卫身为六卫之首,统领将军洛卫明的身份也如此显贵,其部下之众绝非三十五人或者百十来人这么简单。
当时的校场休息厅被围得水泄不通,若是想要凭我们自己将云楼安全救出来,那除非是调动神威营所有人手兵力与金烈卫正面相抗,但这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闹得大了,对云楼而言绝无好处。”
这一点萧令言懂,因为一个小小的司阶闹出这么大乱子,萧云楼从今往后就别想再在京都卫中、在京中待下去了,甚至能不能保住他的命都难说。
“王爷和太子殿下出现,并非末将通风报信,是王爷恰好在宫里,又正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自行找来太子殿下一起解决了此事。他出面,不是因为他与云楼之间的关系有多深,是因为他知道云楼对于郡主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就算明知道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也还是来了……”
萧令言收整心神,抿唇浅笑,定定看着沈流霆道:“沈将军何时改做说客了?”
沈流霆蹙了蹙眉心,垂首微微太息一声,“末将只是想要告诉郡主,王爷他……”
想了会儿,他却没有把话说完,摇摇头,嘀咕了一声“算了”,而后对着萧令言行了一礼,“末将不打扰郡主休息了,先行告退。”
萧令言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弯眉笑了笑,心里积压了多日的不悦情绪消散了大半。
祁婳来到晔王府时,已经将近午时,祁晔在行云阁的院子里放了一张藤椅,慵懒地躺在里面,感觉确实比躺在软榻上舒服多了,难怪萧令言那么喜欢藤椅。
“今天不用进宫吗?”祁婳在他旁边的石桌那坐下,端起一只杯盏,饶有兴致地看着祁晔。
祁晔闭着眼睛,喃喃道:“进宫做什么?这么好的天气,好好躺着睡一觉不好吗?”
“可我怎么听说你前几日进宫了,还办了一件大事?”祁婳挑眉笑着,紧盯着祁晔。
果然,祁晔沉默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消息传得倒是快。”
他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起身来。
祁婳顺手捏起一块糕点给他递过去,见他摇头,便又收回来放进自己嘴里,“难得见到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四哥竟然去管别人的闲事,你对她也太宠了点。”
祁晔只眯眼笑了笑,不说话。
祁婳又道:“只可惜,她根本不念你的好,说走就走,到现在都没有再回来看过你一次,啧啧。”
祁晔道:“阿言好不容易费心费力替你治病,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转眼就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祁婳挑挑眉,“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再说,她救我的这份人情我已经还了,当初萧家大姑姑那事儿,我可是去向父皇替她求了情的,四哥可不要污蔑我不懂知恩图报。”
祁晔抬眼看着祁婳,笑得幽深诡谲,看不出深意,想了想,他问道:“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和阿言就此决裂?”
“是。”祁婳想也不想点点头,起身走到祁晔的藤椅旁蹲下,凑到他面前轻声道:“说白了,我这些年能安心地守在兹洛城,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你,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子,又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