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与你无关。”祁晔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萧素是萧素,你是你,如今你们之间早已没有所谓的父女亲情,他所做的一切、萧家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
萧令言闻言,弯眉淡淡笑了笑,反手握住祁晔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背,“谢谢你,祁晔。”
温度从他的手上传来,一点一点传到心里。
她心里是明白的,这是他关心她的方式。
这一世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除了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惩罚那些伤害她的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念想,而关于祁珩和萧家的一切,她更希望由自己来主导。
祁晔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去干涉、打乱她的计划,在没有什么能给她、能替她做的情况下,他选择了萧云楼,如今,除了京中那些事,能让萧令言心中挂念不安的,便是萧云楼的身世了。
祁晔懂她,她又岂会不懂祁晔?
祁晔挑眉,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着萧令言,目光温和,笑意布满眼角眉梢。
萧令言轻声道:“虽然这个生辰远游在外,也没有其他人记着,但却是我过得最轻松、也最开心的一个生辰,现在我身边有你、有青漓、有云楼,便够了。”
祁晔问道:“以前的生辰都过得不开心吗?”
萧令言想了想,摇摇头,“算不上开心或者不开心,因为家世之故,我每年的生辰不是在诸位我不认识的大人注视中度过,便是独自一人待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娘亲平日里待我极好,什么都能心心念念地照顾我,可唯独我的生辰,她时常遗忘,不是早几日便是晚几日,又或者刚刚过了那天的生辰,她却突然想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眼角的笑意没有丝毫埋怨或者不甘心之意,只是有些苍凉无奈。
对于生养她的母亲,她从来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一句都没有,她只是在有些时候想不明白,明明是那么疼爱她的母亲,为何偏偏就是记不住她的生辰。
祁晔静静看着她,突然有些心疼她。
“阿言。”他轻轻喊了萧令言一声,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揽过她肩,将她揽进怀里,“以后,你又什么想要的、想说的、想做的,都告诉我,你做不到的,你做不了的,我替你。”
这轻轻柔柔、带着些缱绻之意的嗓音传入耳中,让人心里一阵莫名的平和,可是那贴在耳边的温热气息却又有些刺痒,惹得心里一阵悸动。
深吸一口气,她松开握着祁晔的手,伸开双臂环上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轻声地喊着:“祁晔……”
祁晔眯眼笑着,应了一声:“嗯。”
“祁晔……”萧令言又喊了一声。
祁晔依旧耐心地应着:“我在。”
萧令言似乎很喜欢他回应她的感觉,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他便一遍一遍认真回应着她。
突然,萧令言语气一凝,问道:“祁晔……你是祁晔吗?”
祁晔神色霍地变了,到了嘴边的回应咽了回去,沉默片刻,他低声道:“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咯咯……”萧令言看不到祁晔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了些,不由轻笑一声。
下一刻,祁晔表情凝滞了一下,那双环在他腰上的手有些不安分,不停地移动着,带起一阵刺痒。
祁晔明朗的眸子沉了沉,腾出一只手伸到背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点冷。”萧令言撇着嘴抽回手,抬起手用力搓了搓,送到嘴边连连哈气,“北疆真的比中原冷了很多。”
祁晔无奈笑着,分别握住萧令言的两只手拉到自己的外袍下面,“稍候让人给你屋里再添个火盆。”
“不用。”萧令言摇摇头,嘟囔着带着些许鼻音道:“暖一会儿就好了。”
祁晔眼底暖意上涌,把萧令言往身前拉了拉,凑到她面前道:“那就一直这么暖着。”
萧令言被他突然凑过来动作吓得一愣,旋即又挑眉笑开,她轻声问道:“祁晔,这么多年了,为何你府中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祁晔哑然失笑,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萧令言又道:“一个喜欢的,或者看着顺眼的都没有吗?”
祁晔反问:“你觉得,有点喜欢的、或者看着顺眼的,便是可以一起过一辈的人吗?”
萧令言断然否定:“不是。”
“那怎样才是?”
萧令言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看了许久,抿唇浅笑,幽幽道:“心神契合。”
祁晔心下有一瞬的凝滞,像是漏了一口气,这四个字说来轻飘飘的,却犹如一记重锤沉沉砸在心上。
他心中所想,千言万语,千思万绪,在这一刻,被她用四个字说了出来。
而这便是最真切、也最明了的、活生生的心神契合。
“阿言……”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萧令言张口想要应他,却不料下一瞬被他腾出一只手勾住她的肩,随后一对软软的嘴唇印在萧令言的唇上,堵住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萧令言虽然素来潇洒不羁,足够大胆,对于祁晔此举却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然也只是一瞬间的惊愕,她转瞬便回过神来,垂下眼眸看了祁晔一眼,藏在祁晔腰侧的手渐渐收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隐隐还有说话声,萧令言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是朝着这边来的。
她微微一愣,眼角余光瞥了瞥半掩着的门,眨眨眼瞪着祁晔。
祁晔显然也听到了这脚步声,可他却视若无睹,眼底诡谲之色越发浓烈,揽着疏离的手也越来越紧,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快到近前时,他一只手翻掌运气,朝着半掩的门打去。
“砰”的一声,刚刚走到门外,连屋里有什么人都没看清楚的青漓和萧云楼一愣,呆呆地看着十步之遥的紧闭的门,互相看了看,一脸茫然。
“青漓。”就在青漓迟疑着是进是退时,玄凛快步走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一眼,“看到王爷了吗?”
“王爷?”青漓看了看玄凛又看了看门,想了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呵呵”笑了两声,用手指指了指门,“应该……在屋里吧……”
玄凛皱眉看着神色怪异的两人,往门口走的脚步迟疑又缓慢,总觉得情况不妙,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到底怎么了?”
青漓连连摇头,闭口不言,萧云楼一脸置身事外、毫不知情的表情,似乎不知所云。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祁晔和萧令言一前一后走出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王爷……”三人齐齐行礼。
祁晔摆摆手,目光落在玄凛身上,“怎么样?”
玄凛忙道:“都搜遍了,几个受伤逃走的都已经抓了回来。”顿了顿,又道:“除了那个女刺客。”
萧云楼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变了一下。
玄凛继续道:“玄然也回来了,冻得不轻,属下先让他回去暖暖,稍候给王爷回话。”
祁晔颔首,回身看着萧令言,“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我跟他们整理一下北疆的消息,等你明天醒了,再跟你细说。”
萧令言点点头,目送着祁晔和玄凛走远了,便将目光移向萧云楼,弯眉笑了笑,“云楼,谢谢你。”
萧云楼愣了愣,“谢我?”
萧令言朝身后的里屋指了指,“小木人。”
萧云楼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轻咳两声缓解了一些情绪,低下头不说话。
萧令言轻笑一声,“不早了,外面那么冷,快回去休息。”
萧云楼点头如捣蒜,低垂着头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的青漓。
隔了半晌,青漓回过神来,用力晃了晃手中的礼盒,“小姐你快看,这些都是我今晚给你挑的生辰礼……”
早在众人北上之前,祁晔便派了人去北疆打探消息,后来又觉不放心,便在启程的同时,让玄然一人快马加鞭去了一趟北疆。
留在洛安镇的这些天,一方面是为了等大队兵马,一方面便是等玄然的消息。
如今玄然带着北疆那边的消息回来了,五万兵马那边也命斥候传了信来,最多再过五日,兵马便能赶到洛安镇。
因为天气过寒,洛安镇这几日又因为刺客的事混乱不已,萧令言便待在客栈没有出门,眼看着再过两日,大队兵马就会赶到,届时便要正式启程前往北疆,萧令言算了算,随身带着的草药已经不多了,便和青漓出门一趟,再备些草药。
洛安镇的草药品种之多有些超出她的想象,有些珍稀药材连兹洛城都少见,这里却有不少,萧云楼背后的小筐里装得满满的。
回去的途中,青漓扯着一包草药给萧云楼介绍,萧云楼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时不时看一眼萧令言,生怕她在前面走丢了。
突然只听一声厉喝“在那儿”,三人脚步一滞,循声望去,最先看到的是一行五六人远远地朝着这边冲过来。
萧云楼上前一步挡在萧令言面前,道了声“小心”,将两人往后推了推。
再仔细一看,三人这才看到这些人前面还有一名身着黑袍的瘦弱身影,她似乎行动不便,走得很慢,脚步趔趔趄趄,像是随时可能摔倒。
虽然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可她捂着腹部的指间却渗出丝丝血迹来。
萧令言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那晚以细丝偷袭她、又被萧云楼刺了一剑的女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