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了?”青漓很少见到她的情绪失控,便知这信中的内容不是什么好事,“夫人在信里说了什么?”
萧令言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她,深深吸气又长长吐出,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双眼虽泛了红,却未见眼泪掉下来。
“这封信……是娘亲亲手写的?”
青漓用力点点头,“我回到府中的当晚就亲手把小姐的信交给夫人,夫人看完信,反应……和小姐有些相似,脸色很不好,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一个人坐着发呆,她不出声,我也不敢走。
夫人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当着我的面给小姐回了这封信,她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交到小姐手中,千万不能让除了小姐之外的任何人看到信的内容,万一我遇到了什么麻烦,必须第一时间想办法把信毁了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青漓越说越觉得不安,尤其是看到萧令言的反应,她知道,这信里一定有什么对于萧令言而言是天大的事。
“我知道了。”萧令言的语气平淡了许多,展开信又仔细看了两遍,突然她转身走到火盆旁,将手里的信点燃,而后丢进盆里,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了灰烬。
青漓见她情绪不大好,也不敢多问,想了想道:“小姐,我听说萧敛月回来了。”
萧令言轻轻应了一声。
青漓不由撇撇嘴,“大姑姑也真是的,明知道萧敛月对小姐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要把她放回来,这不是放虎归山嘛。”
“呵!”萧令言闻言淡淡一笑,眉眼清冷,“姑姑这么做也能理解,萧敛月再怎么坏,与她毕竟是亲姑侄俩,人心肉做,哪有不向着自家人的?”
顿了顿,她突然冷笑一声,敛了敛眉,“也未见得就是放虎归山,对于她那样的人来说,若是一直待在未央庵,反倒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如今她出了未央庵,一切可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春回日暖,叶湛卿离京。
他会急着离开,早已在萧令言的预料之中,便也不留他,将在北疆遇到的月上海棠的事跟他说了一番,只可惜没能问出交给容成越兄弟月上海棠的人究竟是谁。
叶湛卿离开时的脸色很不好,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萧令言猜得到,他一定会回一趟药谷,无论当初从药谷带走月上海棠的人是谁,是死是活,他都必须要把这人的身份查出来。
二月中,清明。
对于将军府来说,这一天府中所有人都心绪复杂。
去年不到半年时间,府中的夫人和裴姨娘相继而去,这是她们的第一个清明节,若论尊卑,自然没有人会在意裴氏,可众人又都明白,萧素心里真正偏袒的人就是裴氏,倒是让府中众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拿捏。
萧令言懒得去过问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如今她虽然已经回府,但是府中上下的大小事务还是交由萧如锦去打理,她自己一大早就去了祠堂,祭拜完之后便独自出城去了一趟萧家的墓地。
回城时已是傍晚。
因着今日清明,进出城祭拜的人很多,按照历年惯例,今日城内不宵禁,不闭门,城门的守卫只简单查一查进城之人的身份,没什么问题便放行。
待得傍晚时分下起了雨,盘查就更加松懈,萧令言一人策马回城时,竟是连拦都没人拦一下。
饶是如此,今日的兹洛城依旧显得格外萧瑟冷清,路上的行人个个匆匆忙忙,不愿在外多做停留。
萧令言在城里饶了一圈,估摸着既然她不在府中,府中众人的态度必然是跟着萧素走,都在忙着为裴氏流眼泪,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快,她扯了扯马缰,策马去了窥月楼。
窥月楼的客人不多,楼下座位只坐了一大半,都在各自聊自己的事,所以萧令言进门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她,直到她摘了斗笠,锦央连忙迎上来,坐在角落里的那人这才抬眼看了看,面露疑色。
离音看得出来萧令言情绪不好,也不多问,给她温了两壶她常喝的酒,而后便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
萧令言喝了两口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又一次浮现景娆那封信的内容。
这几天,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封信,信的内容一遍一遍在她眼前闪过。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萧令言的思绪,锦央快步进门来,小声道:“三小姐,门外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人还没有走,刚刚像是和什么人接头去了,属下担心他们会不会对三小姐不利?”
离音一听,立刻皱眉,“什么人?”
锦央摇摇头,“这个人是跟着三小姐来到窥月楼的,三小姐进门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外面。三小姐,要不要把人赶走?”
“不必。”萧令言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酒壶,面色清冷之中带着一丝杀意,对锦央道:“随他去吧,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锦央闻言,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离音却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道:“是……萧敛月?”
萧令言挑眉一笑,点了点头,“我看出来了,她是真的贼心不死,看样子,她今晚是没打算让我回到将军府去。”
离音脸色一沉,“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
萧令言摇摇头,“正好,她先找上我,倒也省得我去找她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酒壶,轻轻晃了晃,又转了转脖子和手腕,“才不到四个月时间,她就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看来这记性是真的不好。”
说罢,她轻叹一声,理了理思绪,问离音道:“对了,云楼呢?”
离音抬眼看了看她,笑道:“云楼昨日就被沈将军带走了,你忘了?”
萧令言愣了愣,抬手拍拍脑门,这几日一直想着那封信和萧敛月的事,竟是疏忽了萧云楼的事。
想了想,她道:“也好,有沈流霆护着他,其他人也不敢随意欺负他。”
离音颔首,“看得出来,沈将军对云楼挺好的,我倒是不担心他,我担心的,是楼主。”
她的眼底浮上一抹担忧之色,“就算你们不说,其实我也猜得到,楼主一直都在京中,而且是在一个我们去不了的地方,是吗?”
萧令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便轻叹一声不说,算是默认。
离音又道:“是我太弱了,除了替你们传传话,什么都帮不了你们……”
萧令言一把按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表哥来说也就越安全,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离音沉沉点头,“我不问缘由,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只希望楼主和三小姐在需要有人帮助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想到离音。”
“那是自然。”萧令言轻笑一声,“若是想不到你,我也不会在无处可去的时候来找你。”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正要再说什么,蓦地,萧令言面色一沉,对着朝向前院的窗子一扬手撒出一把银针。
紧接着门外传来锦央的厉喝声:“什么人?”
说话间,萧令言和离音已经起身出了门,正好看到锦央追着一道黑影出去了,只是那黑影身形奇快,急掠而去,转瞬便出了窥月楼的院子。
不多会儿,锦央匆匆而回,神色有些慌张地看着萧令言和离音,摇摇头。
萧令言看了看屋檐下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是我大意了。”
顿了顿,又问锦央道:“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锦央道:“他原本是想往东南方向去,偏不巧那边有我们的人,便又转头往北去了。”
“东南……”萧令言抿了抿唇,“珩王府。”
离音和锦央全都吃了一惊,第一时间想到了景昱,若是方才她们的谈话被他听了去,这话再传到祁珩耳中,那景昱……
萧令言问道:“若他再出现,可能认出他来?”
锦央略一迟疑,点点头,“他急着逃走,被我们的人伤了腿。”
萧令言颔首,冷声吩咐道:“他要走的路口既是有窥月楼的人,那就必须绕道回珩王府,也势必会耽搁些时间。立刻派人前往珩王府,守在王府四周,只要发现有腿受伤的人想要回珩王府,立刻杀了他。”
锦央与离音相视一眼,点点头,多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匆匆离去。
离音绞了绞衣袖,“决不能让他和珩王或者珩王的人见上面。”
否则,不仅萧令言和窥月楼的一切会暴露,就连景昱也会有危险。
“他回不去的。”萧令言嗓音冷冷,正要转身回屋,不经意间眉眼一垂,从那人方才躲着的窗子旁瞥过,看到地上掉了一样东西。
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枚五寸长的小巧匕首,再仔细看了看,刀柄上刻着一个“唐”字。
离音走过来看了看,“是那人掉下的?”
萧令言点点头,递给离音,随口说道:“这人姓唐……”
蓦地,她话音一滞,又从离音手中将匕首拿了回去看了两眼,幽幽道:“唐季。”
珩王府的唐季,祁珩的亲随之一,前一世时站在城楼上放箭射死青漓的人,就是他。
离音站在她身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杀意从她的骨子里透出来,缠绕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