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伤了腿,行动略有些不便,好在他素来轻功好,加之雨夜里,就算他受了伤也不会留下什么踪迹,虽然饶了一大圈,终于还是回到了珩王府。
他并没有立刻直奔着王府的大门而去,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了看,四周一片沉寂,只能听到雨滴落下的声音,看起来并无异样。
然而再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前门的两侧暗中全都藏着人,只要他这时候一露面,不等他进了王府大门,便会命丧他们手中。
再挣扎着绕到其他侧门后门看了看,无一例外,全都有人暗中守着,想要这时候回府是不可能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明天一早王府的人出来了,这些躲在暗中的人必定要撤走,到时候他再想办法与府中的人取得联系,又或者乔装进府。
这么想着,唐季转身便又进了小巷子,饶了一大圈才出来,刚一出来就被窥月楼的人追了上来,他好不容易才躲开所有的人,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河边。
放眼望去,因为清明节又下雨的缘故,很多铺子早早打烊了,河里的画舫也已经熄灯歇业,只有前方不远处还有一艘约三丈长的船上还有灯火。
唐季立刻跳上船,这艘船不大却很精致,舱内传出阵阵清幽香气,他顺着香味儿很容易就找到了正舱,从门外望去,一道轻纱珠帘后似乎有一抹人影在晃动,而香味儿便也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你来了。”帘后那人突然出声,嗓音冷冽清越,听得唐季心头一颤,心知自己已经被发现。
“多有打扰。”唐季抱了抱拳,“在下路过,想借姑娘这船避一避雨。”
“不打扰。”帘后那人淡淡道,“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唐季闻言,心头一凛,“等我?你是谁?”
他说着缓步进了门,直直盯着帘后的女子,试图看穿她的真面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
“珩王亲随唐季,怎会不知?”
唐季心下一凛,眉头皱得紧紧地,只觉说话那人的声音听着越发熟悉,就在他准备后退之时,突然只听“当”的一声响,那枚小巧的匕首从帘后扔了出来,而后一道人影缓步走出。
“郡……郡主?”唐季瞪大眼睛看了看萧令言,又看了看自己方才落下的匕首,不由冷笑一声,“真没想到,郡主藏得可真够深的,就连名满帝都的窥月楼都是你的地盘。”
萧令言点点头应道:“是。”
唐季拧眉,“我听着,景少主还是这窥月楼的楼主?”
“没错。”
唐季点点头,“原来你们所有人都是串谋好的,你们早就知道景少主在京中,还经常见面,如此说来,景少主待在王爷身边根本不是为了帮王爷,而是想要害王爷?”
“是。”
她一直这般直截了当地承认,反倒让唐季心里更加不安,他想了想,冷笑道:“我明白了,这么说,之前景少主替王爷找出那么多所谓的眼线,其实根本就是你们自己人,景少主这么做,只是为了取得王爷的信任,更借机挑起王爷和太子殿下之间的矛盾?”
听到这里,萧令言不由笑了笑,“祁珩与东宫那边的矛盾还需要别人挑吗?”
唐季被萧令言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这是两码事,所有人都觉得长懿郡主与皇后娘娘走得近,应该是皇后和东宫那边的人,却没想到你们背地里却故意挑拨珩王与东宫的矛盾,看来,你们另有图谋……”
萧令言脚步一滞,再抬眼看向唐季时,面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敛去,“难怪祁珩喜欢把你带在身边,你确实比其他几人聪明多了,只可惜,你聪明得不是时候。”
话音落,她抬手弹出几枚银针,足下轻点掠上前。
萧令言有心动手,唐季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连连击退,几乎没有还手招架之力。
他这才想明白,原来当初说她一人轻松一招就废了萧敛月的一只手不是传闻,更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真的,真动起手来,萧敛月在她手下甚至走不出十招……
肩上传来一阵刺痛,唐季低头一看,萧令言不知何时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匕首锋利的刀尖从他的肩头划过,立刻殷出一道血痕。
船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跳上船冲进船舱,其中领头的那人正是之前一直跟踪萧令言跟到窥月楼的那人。
那人一眼就认出了唐季,连忙上前将唐季扶起来,唐季立刻喝道:“快,通知王爷和大小姐,窥月楼是郡主的人,景少主也是故意潜伏在王爷身边想要害他,他们另有图谋!”
闻言,冲进来的几人都愣了愣,显然都不知道此事,相互看了看,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萧令言喃喃道了声“何必”。
她冷眼看着唐季,“原本只要杀你一个人就够了,现在,你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了。”
唐季捂着伤口,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师父是大悲寺的高僧,你的身手不弱,若是单打独斗或者车轮战,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很可惜,我们不会,我们所有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能逃出去,见到王爷和大小姐,你们的阴谋和身份就会暴露……”
萧令言本就心情不好,而且她素来讨厌别人威胁她,听唐季这么絮絮叨叨说着,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她心底的燥怒骤然涌了上来,扬手一抛,匕首脱手而出,直直刺入唐季的心口。
声音戛然而止,耳边清净了许多。
她大致扫了一眼,十来人,她若想要短时间内把他们所有人都杀死在这里,确实不太可能,也许,要追出去几个……
人群中不知是谁撒出一把暗器,萧令言侧身闪过一些,以银针击落一些。
那些人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手中长剑纷纷出鞘,朝着萧令言刺来。
萧令言看到,其中有三人退到了其他人的身后,趁着众人朝萧令言冲过去的时候,转身往船舱外去了。
她不由皱了皱眉,眼底杀意渐浓,垂手运气,强劲的掌风渐渐在掌心里涌起,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道,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只觉自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去路,无法再往前一步。
就在他们惊讶的刹那,掌风在他们四周结了一张无形的网,不仅仅是前面的两人,后面的几人也纷纷被绊住了脚,动弹不得。
萧令言瞥了瞥地上唐季的尸体,从众人身边走过,顺势抽走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剑,剑刃从几人的颈间划过,带出阵阵鲜血。
留在最后的两人见状,相视一眼,趁着萧令言与其他几人交手的机会,跃身而起,凌空一刺,萧令言刚刚穿过前面的几人,后面两人的剑尖已至眼前。
她皱了皱眉,侧身避开一剑,挥剑划过其中一人的手臂,那人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刚一抬头,萧令言手中长剑便穿过了他的身体。
如此,船上就只剩下一人,而方才离开的三人已经上了岸跑出一段距离。
“呵呵……”那人笑了笑,“三小姐,人已经走了……”
话音未落,萧令言一扬手,一把银针飞出,这么近的距离,那人根本来不及闪躲,两枚银针扎入他的眼中,三枚从他的喉间穿过。
萧令言多一眼也不看他,伸手将他推到在船舱内,提气掠上岸。
正要抬脚追上去,却听得一阵轻微的打斗声,她循声望去,只见三道人影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击,后退了约三丈远,而后狠狠摔倒在她的脚边。
透过雨帘,萧令言看到后面还有两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来,两人的动作快得可怕,她只眨了眨眼,两人已经到了身前,伸出两指夹住地上那人朝萧令言刺来的一剑,微微用力,剑刃应声断裂,断裂折回,刺入那人自己的心口。
“是你门。”虽然是雨夜,她一眼便认出其中那人的半张面具,和方才救她这人手中的沧澜剑。
离得这么近,萧令言清晰地看到持剑的男子嘴角掠过的那一抹浅浅的笑痕,而这样的气势太过特别,她没那么容易忘记。
不同的是,上一次她看到这样的笑容时,他带着后面那人的面具。
“是我门。”主上嗓音淡淡。
仅剩的两人勉强爬起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后退两步怒喝道:“什么人?”
主上睇了两人一眼,又回身看了看萧令言,弯眉低声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她?”
萧令言定了定神,浅笑道:“你若是有自信这兹洛城内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们,大可以告诉他们,你们是伽娄的探子。”
“探子……”主上挑了挑眉,没想到萧令言会这么说,“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来探什么的。”
萧令言笑了笑,没有应声,抬脚朝着剩下的那两人走去,脚步不紧不慢,那两人本能地连连后退。
“你们本都是江湖杀手,又何必要卷入到官家争斗中来?”她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萧敛月给了你们很多钱吗?”
其中一人咬咬牙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
萧令言眉峰一挑,幽幽道:“还真是萧敛月。”顿了顿,她轻叹一声,“原本,你们之间可以活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