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在场除了祁晔之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小将惊得直瞪眼，双腿没由来地哆嗦了几下，“西、西屿兵马？西屿兵马不是和大月兵马在一起吗？”
萧令言问道：“何人见到过？”
小将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我们都被绕进去了，我早该想到的。”萧令言狠狠皱了皱眉，“大月军中只见段翎瑶，却始终不见西屿兵马，本就可疑。”
“别急。”祁晔拍拍她的肩，“如今有三将坐守源城，还有岷城总兵尤禄尤大人，便是大月与西屿同时攻城，结果如何也未可知。”
萧令言摇摇头道：“可这样一来，就会折损很多兵将。”
祁晔道：“兵战向来如此，这世间又能有几回可以兵不血刃地结束一场战争？”
他轻抚着萧令言的额头，“待在总兵府，哪儿也不要去，我去去就回。”
萧令言握住他的手，“我随你一起去。”
“阿言，乖。”祁晔弯眉浅笑，“只有确保你安然无恙，我才能无所顾忌。”
闻言，萧令言一怔，终还是松开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祁晔沉沉点头，不再多言，领着玄凛和那小将一道迅速离去。
萧令言心下却片刻不得安宁，目送着他们离开，又看着府兵将所有的刺客拖下去，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没个底。
她怔怔地站在门口的廊檐下，看着南城门的方向，双手绞在一起，轻轻扯着自己的衣袖，衣袖被她揉得皱皱的，那种不可言喻的心悸和不安层层笼罩在心头，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努力想了想前一世发生的事，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事能与此时的状况相同或是相似。
萧云楼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她，他很少看到萧令言这个样子，想了会儿，他终是忍住了没有说话，突然抬脚往外走去。
“云楼。”萧令言瞥见他，立刻出声喊住他，“你去哪儿？”
“去南城门。”萧云楼微微勾了勾唇角，“既然姐姐担心他，那我就替姐姐去保护他。”
“不行。”萧令言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你的伤……”
“我已经没事了，姐姐方才也看到了。”萧云楼眯眼笑了笑，“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安全带回来见你。”
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云楼……”
“小姐就让他去吧。”玉峫走到萧令言身边站定，“这是现在他唯一替你做的，既然他想，那就让他去做，总有一天他会恢复自己的身份，过活他该过的生活，小姐护不了他一辈子。”
萧令言心头一堵，竟是无言以对。
沉默良久，她太息一声，轻轻问道：“他都已经知道了，是吗？”
玉峫道：“我记得小姐之前说过，云楼是因为被人追杀，身受重伤，又中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毒，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丢失了记忆。这一次，他又受了重伤，中了剧毒，在鬼门关徘徊多日，得亏小姐赶到才将他救了回来，也许就是这一次中的毒刺激了他，反而以毒攻毒，让他的记忆恢复了。”
萧令言怔了片刻，想起萧云楼自从醒来之后的种种怪异之处，她不是没有想过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萧云楼不想说，不愿承认，她也不想勉强他。
他现在是萧云楼，而不是什么蒙面将军，对她来说，比什么样的结果都好。
想来也是可笑，前一世的蒙面将军和如今的大月蒙面将军，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让他自己去了结这一切也好，过了今晚，所谓的大月蒙面将军便彻底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玉峫似是想到了什么，接过话道：“说到这位大月的蒙面将军，方才我和云楼回城的路上听到有人说，他此番竟然与那西屿段翎瑶一起领兵前来，看样子两人之前所谓的争吵都是假的，倒真是个做戏的好手，也是个能忍之人……”
萧令言脸色一沉，骤然侧身看向玉峫，问道：“段翎瑶与大月兵马在一起？”
玉峫点点头，“暗哨是这么回禀的。”
“那北城门外的西屿兵马……”蓦地，她神色一凛，面色有一瞬的苍白。
玉峫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姐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萧令言立刻抬脚跟上，“一起去。”
待两人策马赶到北城门，城外的嘶吼马鸣声已经乱成一片，城楼上火盆烧得正烈，弓箭手将箭头上的沾了油或者酒的布条点燃，朝着城外射去。
萧令言径直上了城楼，四下找了一圈，却未见沈流霆的身影，倒是看到廖方从下面匆忙上了城楼来。
“郡主？”廖方一愣，“你怎么来了？”
“沈流霆呢？”萧令言直接问道。
廖方朝城门外瞥了一眼，“沈将军方才带人出城去了，命末将守着这里。”
“西屿来的领兵之人可是姓白？”
廖方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白舒？”
廖方瞪大眼睛，“郡主怎知？”
萧令言心下沉了沉，走到城楼石栏前看了看城外，只见一名身披白袍的将军正领着几名随从将沈流霆围住。
只稍稍看两眼便知，那白袍将军身边的几人绝非寻常兵将，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若论单打独斗，他们未见得是沈流霆的对手，可这是战场，只求胜败。
萧令言深深吸气，又长长吐出，看了一眼渐渐逼近的西屿兵马，转过头对廖方道：“守住这里，盯住沈将军。”
不等廖方应声，她突然足下一点，提气掠起，挥掌击落顺着云梯爬上来的西屿兵将，落下时一只脚踩在云梯上，另一只脚踩住城楼的墙壁用力一蹬，伸手顺势又扯了一把旁边的云梯，两个云梯突然离开了靠着的墙壁，向后倒去。
“郡……”廖方差点喊出声来，幸得一旁的玉峫反应快，上前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喝道：“别喊，城外那些人不知她的身份。”
廖方愣了愣，后面的几个字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再伸头一看，萧令言在云梯快要坠地的刹那再次掠起，脚尖踏在云梯上，借力向前掠出一段距离后稳稳站住，而那些刚刚爬到一半的西屿兵将全都随着云梯一起狠狠摔在地上。
见萧令言无恙，廖方终于松了口气，继而想起方才萧令言让他注意沈流霆，便又将目光投向沈流霆。
沈流霆一人应付五个人，虽然不至于落于下风，一时间却也无法抽身。
直觉告诉他，他这是被人故意困住了，可是看对方的意思，虽然招招直逼要害，却并没有以利刃杀他之意，而且很明显另外四人在与他耗着，而那个白袍将军则一直在想办法避开他的视线，躲到他的后方。
沈流霆性子直来直去，最是厌烦这些故弄玄虚，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与他们耗下去，所以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受不受伤，而是要将这五人的围阵撕开一道口子。
这么想着，他盯着几人看了一圈，而后瞅准时机，突然剑锋一凛，朝着其中一人刺去，完全不顾从另一侧砍来的那一刀，就在他剑刃从面前那人身体穿过的同一时间，另一人手中的刀锋从他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沈流霆只皱了皱眉，一声不吭，抽回长剑，一个旋身跃起，又朝着另一人刺去，第二人也一剑穿体而过。
余下的几人愣了一下，似是未料到沈流霆会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眼看着他什么也不管不顾，又朝着第三人和第四人刺去，其中一人喝了一声“白将军”，那白袍将军一咬牙，纵身跃起，在沈流霆被另外两人牵制住的刹那，从背后袭向沈流霆，一掌击中他的后颈。
沈流霆只觉那一掌并不重，可是他的脖子里突然疼了一下，随即那疼痛像是生根钻进了骨肉里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游走开。
他手中的剑刺中了第三个人，再想要将剑抽回，却已然提不上力气，下意识地闷哼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下一刻，一抹霜色身影掠至身前，指间银针翻飞，咻咻飞出，逼得围困沈流霆的白袍将军和剩下的那人连连后退，方才在外围一心想要救下沈流霆的兵将这才得以上前来将两人护在中间。
“沈将军！”萧令言一把扶住沈流霆，伸手一探他的脉象，沉沉道了一声“果然”，对身边的人喝道：“扶他起来！”
小兵连忙将沈流霆扶起，萧令言一垂手袖中落出一枚匕首，却正是当初祁晔送她的墨鸿，她抽出匕首，在沈流霆和自己的手上各划出一道口子，又取了一颗药丸服下，而后将两人的伤口靠在一起，掌心运气。
沈流霆虽然浑身无力，却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游走，往着萧令言那边去了。
“郡主……”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想要抽回手。
“这蛊虫刚入你体内还没有走遍全身，还来得及，再拖下去就真的麻烦了。”萧令言嗓音冰冷，根本不给沈流霆说话的机会。
沈流霆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手上一疼，方才那在骨子里流动的疼痛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再看萧令言，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浑身轻轻一颤，身形晃了一下，缓缓俯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