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心下微沉,“所以萧兄的意思是,凌家那个漏网的孩子和……长懿郡主有关,甚至,他们认识,关系还不错?”
“没错。”萧素沉沉应了一声,“等这一仗打完,凌家的案子必然已经平反,昭告天下,若到时候这个孩子出现,圣上为了弥补凌家,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晏安想了想道:“圣上一向宽仁,以仁政为重,只要这个凌家的孩子稍微有些能耐,想要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并不难,若真如萧兄所言,凌家之案得以翻案是因为长懿郡主,那这个孩子日后势必会是长懿郡主的人。”
萧素点头道:“她说过,绝对不会让我们找到凌家那个孩子的下落,你想想,这么大一个局,不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很显然,这个孩子很早就和她遇上了,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个孩子藏的很好,保护得很好,没有人发现,待事情处理完了,她便又悄悄把这个孩子送走。她为了这个孩子,费了这般心思替凌家平反翻案,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叛离她?”
晏安陷入沉默,将萧素所言仔细理了理,越想越觉得心中恼火且不甘,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酒壶,突然又狠狠摔在地上,握紧拳砸了自己两拳。
“怪我!”晏安咬紧牙,沉沉叹了口气,“若非当年是我大意了,弄丢了那枚令牌,还放走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言果然不假,就这么一个漏网之鱼,便毁了我们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
他停了停,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只要还活着,始终是一个祸害,若让我得到机会,我必要想办法除掉他,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站在大帐另一侧的萧云楼拳头紧紧握着,不远处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入他眼中,满满的全都是浓烈的杀意,冷冽的气息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似要将那两人撕碎,生吞活剥。
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拿定了主意,抬起脚朝着萧素二人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
不等他第二步抬起脚,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沉沉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嘘”的动作,拉着他往一旁的暗处去了。
萧素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霍地侧身看来,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晏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起身走过去,却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两人疑惑之时,一名斥候策马匆匆而来,直直奔至两人面前这才下马行礼,沉声道:“禀二位将军,大月兵马来袭,已至城外十里处,已命暗哨沿途暗中设伏,可末将担心,并无用处。”
“又来?”晏安心里正恼着,不悦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并无用处?”
“大月这次来是……是重甲骑兵,寻常人根本拦不住!”
萧素和晏安相视一眼,两人只有片刻的沉默,继而萧素沉声吩咐道:“即刻将消息送进城,告知晔王殿下和沈将军。”
斥候应了一声,立刻又翻身上马朝城内去了。
萧素定了定神,伸手招来一名巡逻的小将,“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集合,随时准备迎战!”
小将亦是不敢耽搁,领命匆匆离去。
萧云楼被人拉着离开大帐好远方才停下来,寻了处避光黑暗的角落停下。
“你怎么来了?”萧云楼看了看来人,低声问道。
玉峫抬眼定定看着萧云楼,拧眉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全都已经想起来了?”
萧云楼眸色一凛,紧盯着玉峫看了两眼,下意识地挪开目光,没有应声。
“果然。”玉峫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说?难不成你想凭自己一人之力报仇?”
萧云楼脸色沉了沉垂眼看着玉峫,“你早就知道?”
玉峫摇头,“你离京之后,京中发生了一些事,当年凌家一案的真相被人当着圣上的人揭开,我只是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都联系起来想一想,做了一些猜测,直到后来我和小姐都到了南境,见到受伤昏迷不醒的你,又得知萧素和晏安会来南境,这才大致知道了一些内情。”
萧云楼抿了抿唇,转过身去背对着玉峫,冷声道:“可见,他们早就知道。”
玉峫道:“他们确实知道,却也不曾想过要瞒你,一直以来小姐的态度都不曾变过:顺其自然。没有人能替你做选择,若你真心想要知道一切,等与大月这一战结束,小姐自会将一切都告诉你,若你不想,她自然也不希望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闻言,萧云楼沉默半晌,没有再说话。
玉峫轻吐一口气,想了想,又道:“其实这些你心里都明白,所以这段时间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动手,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
萧云楼握了握拳,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两步,便看到城外的兵将突然从四处朝着临时搭建的校场奔去,个个行色匆匆。
“怎么了?”萧云楼伸手拉住一人问道。
那人看了看萧云楼,似是认出了他,朝大月兵马大营的方向指了指,“大月兵马来了,这次来的重甲铁骑!”
说罢,不等萧云楼再问,连忙朝着校场跑去。
萧云楼和玉峫互相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城楼,果见城楼上的火盆突然都陆陆续续亮了起来,瞬间将城楼上下照得大亮。
“先回城。”玉峫拍了拍萧云楼的手臂,与他一道快步朝城内跑去。
城内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和城外一样集结兵马,廖方和尤禄一前一后地清点整顿,一路上还有不少兵将陆陆续续赶来集合。
两人一路奔至总兵府外,刚进门便看到府兵手持火把往后院跑,萧云楼本能地心头一惊,上前拦住一人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有刺客行刺后院!”
萧云楼一怔,暗道一声“姐”,根本来不及多问,抬脚就朝着后院掠去。
刚到了萧令言暂住的院门外,便看到一阵黑影朝着萧令言的房门袭去,萧云楼低头瞥了一眼脚边的石子,用力一脚将石子踢得飞起,石子飞出,正好砸中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
见状,那些刺客立刻分成两批,一批留下应付萧云楼和玉峫,另有几人则上前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
萧云楼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意瞬间再次腾起,纵身掠去,一把掐住迎面袭来那人的喉咙,另一只手以手刀狠狠击在那人的后脑勺,只见那人身形晃了一下,缓缓倒了下去。
萧云楼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伸手抓住一人的衣襟,又一拳狠狠砸下。
他的动作很快,看得出心里焦急,眼看着那几人冲进屋里,却不料没多会儿他们又出来了,四下里扫了一眼,似有撤离之意。
“云楼。”萧令言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萧云楼愣了愣,回身看去,只见萧令言和祁晔、玄凛一道进了院门,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在那儿!”刺客之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句,原本分散的刺客又重新确定了目标,转身袭来。
却奈何在场这几人皆是身手不错之人,加之总兵府的府兵赶到,刺客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姐,你没事吧。”萧云楼走到萧令言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没事。”萧令言摇摇头,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萧云楼松了一口气之后,突然又沉了脸色,回身瞥了一眼被拿下的刺客,山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
“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冷哼一声,“你杀了我便是,没什么好说的。”
祁晔淡淡道:“听口音应该是大月那边,看来今晚这一波不是巧合,是他们这几日谋划好的,想要里应外合。”
闻言,萧云楼眉心一蹙,见那人看着萧令言的眼神满是敌意,不由心下一沉,手上用力捏着那人的脖子狠狠一扭,那人未及呼出声来便昏死了过去。
萧令言愣了愣,与祁晔相视一眼,想说什么,犹豫片刻,又把话收了回来,想了想,她轻声问道:“云楼,你没事吧?”
“没事。”萧云楼背对着她,嗓音冷冷。
萧令言还想再说什么,一名披着盔甲的小将从外面匆匆跑来,向祁晔行了一礼。
“晔王殿下,沈将军请您前往南城门坐镇,大月此番来的是重甲铁骑,势头很盛,且随行带了很多投石车和床弩,沈将军说大月这一次怕是要来真的了,眼下萧将军和晏将军都在城外,南城门城楼无人坐镇,他心中不安。沈将军还交代让王爷莫要出城,在城楼上观察局势便可。”
祁晔眸色一凝,问道:“他人呢?”
小将道:“沈将军去了北城门,刚刚突然接到北城门的消息,有一大队兵马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正朝着北城门而来,他们人数众多,来势汹汹,眼下城内外的大队兵马都集中在南门附近,沈将军担心旁人应付不来,便亲自带人赶往了北城门。”
玄凛不由皱眉,疑惑道:“北城门外哪来的兵马?”
小将摇摇头,“暗哨起初还以为是我们自己人,毕竟这是在我祁朝境内,却没想到他们沿途杀了多名暗哨,是有人冒死躲过一劫,逃回来送的消息,可是那些兵马来得很快,已经快到城门外了。”
萧令言低垂的双手骤然握紧,看向祁晔,沉声道:“如果没有猜错,北城门外来的应该就是一直未见真容的西屿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