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资历、论武功、论能耐，他萧落水焉能和师傅您相提并论？而此次钱师弟出事后，他所做出的所有决定，更加证明他不配做这个门主！师傅您下不了取代他的决心，那徒儿就替您下！徒儿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师傅，为了钱师弟。只要师傅您对他取而代之，坐上门主的宝座，殷长戬这个杀害了师弟的贼子，就会失去最大的庇护，到时候，师傅便可以手刃他，为师弟报仇雪恨！徒儿相信，钱师弟他在九泉之下，一定能体谅徒儿的苦心，支持徒儿所做的决定！”
他说得铿锵有力，注视着二长老的眼神中只有磐石般的坚决，找不到一丝丝悔意。
二长老怔怔看着他，嘴唇剧烈颤动，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周遭的落水门弟子，也被眼前的局面弄懵了。
毁坏尸体的人不是殷长戬？而是他们的同门师兄？且他这样做的原因，竟然还是为了二长老和钱师弟着想？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朝声源处看了过来，一见是木青子，方子舟和穆宇的脸同时一僵，神态间飞快闪过一抹恼怒之色。
明明只要二长老不追究毁尸的事情，这场死局就会被彻底盘活！可偏偏在这么紧要的节骨眼上，又是这个可恶的混蛋站出来搅局！
木青子只当没看见方子舟那恨不能吃了他的目光，笑吟吟道：“阁下说得实在是太精彩了，连本少主都险些要被阁下和二长老之间这份师徒情深给感动哭了呢。”
说是感动，但傻子都听得出他话里那满满的讽刺。
“只是，本少主心里仍存了一个疑问。”木青子话锋蓦然一转，双目如刃直直刺在方子舟脸上，“阁下方才这些话，是承认你就是那个毁尸者了，没错吧？根据本少主查到的情报，当初第一个发现死者尸体的，似乎也是阁下你呢。且本少主若是没有记错，事发至今，殷长戬从未承认过他杀害了落水门的弟子。”
“不错。”久未作声的殷长戬恰时开了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坚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死者的死与本座无关，本座没有理由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下如此狠手，更不会蠢到用独门绝学，还在案发现场留下玉佩做证据。这么做，与自曝有何分别？”
“本少主的想法同你一样，这事儿不能排除有人栽赃陷害的可能。如果真的有人企图栽赃你，那这头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自然也有重大嫌疑。而且，当初本少主和你都怀疑落水门内有内鬼，既然这位是毁掉尸体嫁祸于你之人，怀疑他就是向外界泄露消息的内鬼，也是与死者的死脱不了干系的人，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说着，木青子似笑非笑的看向方子舟，“你说，对吧？”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堪称完美，且全都说到了点子上，在情在理。
霎时间，落水门的人投向方子舟的眼神全都变了。
怀疑、戒备、愤怒……显然已将他视作了那个内鬼，便连二长老也不禁信了三分，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问：“子舟，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方子舟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大声否认道：“师傅，他们分明是想污蔑徒儿啊！是！师弟的尸体的确是徒儿毁去的，可师弟的死，真的与徒儿无关！徒儿当天发现师弟的时候，他就已经气绝了。他身上留有一个烙印一样的手掌印，那是只有殷长戬才会的独门绝学烈阳掌！这事儿您也是清楚的啊！别的都能作假，难道这武功招数还能做得了假吗？”
二长老眉心一拧，神色间已有了几分迟疑。
见状，萧落水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二长老，你莫要忘了当日在冰窖，殷长戬曾说过，钱师弟的死并不符合中了烈阳掌后的所有特征，他的死存有疑点！极有可能他并非死于烈阳掌之下。”
“这不过是殷长戬的狡辩之词罢了！”方子舟不甘示弱的反驳：“精通烈阳掌的只有他一人，什么特征，还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萧落水面露不悦，正欲反击回去，却被木青子横手拦住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实胜于雄辩。与其在这里吵得脸红脖子粗，倒不如让事实来说话。”
事实！？
众人心下一惊，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几个，”木青子从七星阁的人里挑出几个轻功较好的，“速去分舵将本少主放在那儿的大礼抬上来。”
七星阁在各城各镇都有隐秘的据点，玉雪峰下的城镇也不例外。
没一会儿，几人便抬着一个长方的棺椁飞上山巅。
棺椁被小心翼翼放到雪地上，漆黑的实木表层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很显然，之前这棺椁一直是被存放在极寒之处。
棺盖盖得严实，根本看不清里边装了什么，但穆宇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二长老似乎意识到什么，脚下一踏，疾风般冲到棺椁旁，一掌推开棺盖。
寒气扑面而来，一具面部尸斑若隐若现的尸体，猛地刺入他的视野。
二长老浑身一震，而后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尸体的面颊。
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是真的！这真的是他儿子的尸首！
他红着眼一把将尸体紧抱在怀里，哽咽道：“儿子……老夫的儿子……”
不可能！
穆宇龇目欲裂，尸体不是被毁了吗？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该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秀眉紧拧着，几乎要打成一个死结。
其他人的反应比起他来，好不了多少，只有殷长戬由始至终未曾露出惊讶之态，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他反常的反应，立刻引起了萧落水的注意。
“此事你也知道？”
闻言，穆宇猛地抬起眼皮看向殷长戬。
他漠然颔首：“那日本座在冰窖查验过尸体后，便发现死者死因可疑，理应是有人故意伪造烈阳掌的特征，想借此嫁祸本座。七星阁接了本座的委托，自然会在落水门各处安插眼线，放置尸体的冰窖必定是重点监视的场所。所以本座那日离开冰窖之时，偷偷在暗中用七星阁的暗号，向眼线传达讯息，让对方想办法将尸体偷走，细查死因。”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殷长戬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