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清贵的面庞近在咫尺,唇瓣张合间喷吐出的气息如数溅洒在端木屿的脸上,像是跳动的火星,撩拨得他的面颊也开始一阵阵的发烫。
他呆呆看着殷长戬。
那双内敛华光的黑眸里,此刻倒映着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心跳瞬间失衡,砰砰砰的,仿佛要从胸腔蹦出来一样。
“我……”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完,耳边又一次响起了殷长戬冷淡、沙哑的声音。
“可小王爷你是么?”
这话宛如一桶凉水对着端木屿迎头浇洒下来,面上的燥热瞬间褪去,一颗心更是坠到了谷底。
他逃避似的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嘴唇微抿,神色一片黯然。
见状,殷长戬的脸色也沉了沉,但他仍不肯死心:“或者本座应该换一种说法。”
他伸出手捏住端木屿的下颚,强行将他的脑袋掰正,正对自己,一字一字认真的问道:“小王爷如今可还愿意做,那个被本座好言好语哄着,日日捧在手心,携手共度余生之人?”
郁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端木屿,眸中的忐忑、紧张、希翼,毫不掩藏的统统曝露在他的眼前。
这一刻,殷长戬撕裂了自己所有的面具和伪装,亲手将自己的真心捧给他看。
“只要你愿意,本座现在就可以带你回灵剑宫,彻底离开京城这个泥潭。你不用担心镇北军和镇北王府,就如本座刚才所说,皇帝他是绝不会贸然对镇北军下手的。只要镇北军仍镇守在边关,为了安抚他们,不让军心动摇,皇帝非但不会对王府里的人做什么,反而还会善待他们。而朝中你父亲的那些旧部,亦是如此。”
“也许他们一开始,会因为你的失踪你的离开,慌乱不已。甚至会想方设法找寻你的下落,但等到时间长了,慢慢的,他们就会接受你这个主心骨已然不在的事实。他们个个都是朝廷的栋梁,是南朝不可缺的忠义之士,即便没了你,在冷静下来以后,他们依旧会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为朝廷,为南朝的江山社稷尽忠效命。”
“而你,”他顿了下,语气微微放柔,仿佛蛊惑般说:“你会彻底摆脱掉眼下这种如履薄冰、举步维艰的日子,不用再为这些即使失去了你的保护,依然能过得很好的人操心、算计,更不会被这些所谓的责任压得喘过气来。你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就像你一直羡慕的端木乾那样。只要你愿意割舍下京中的一切,跟本座走,你就能得到你最想要的自由!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捏着端木屿下颚的手缓缓松开,顺着他的手臂下移,悄然靠近他的手掌。
指尖摩擦过他的掌心,指头穿插进他五指间的缝隙之中,猛地收拢,同他十指紧扣!
“和本座一起回灵剑宫,好吗?”
有一瞬,端木屿真的想要答应他,甚至好字都已经到了舌尖,却又在说出口的刹那,被他残存的理智拦截下来。
“我不能,”他艰难启口,浓浓的苦涩从心尖涌上喉咙,充斥在他的嘴里,“殷长戬,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殷长戬瞳孔狠狠一缩,难以接受他的答案:“难道除了镇北军、镇北王府以及那些旧部以外,京城里还有你割舍不下的东西?”
“不是的。”端木屿慌忙摇头。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肯走?”殷长戬厉声质问道,和他相扣的手指徒然收紧,力道重得似是要把他的指骨夹断一般:“方才本座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镇北军也好,镇北王府,你爹的那些旧部也好,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来保护!反之,你的存在才是他们和皇帝之间最大的阻碍,你究竟懂不懂!”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不见了,他们会作何反应?他们不仅会拼命寻找我的下落,还会调查我失踪的原因!我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带我走,是让我就这么凭空消失,还是用死遁的办法,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会引起他们的猜疑!他们会怀疑是有人在暗中对我下手。以我和皇室现在的关系,你觉得,谁会成为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皇室!是坐在高位上那位九五之尊!有了这种猜疑,连我都不敢想,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殷长戬,”他的声线带着些许颤音,“我不能赌,我也赌不起!你明白吗?”
那自己呢?他就赌得起了吗?又或者,他是吃定了,不管他做得有多过火,哪怕越过了自己的底线,将自己的尊严和真心丢在地上,狠狠碾碎。自己仍会像一只不要脸的狗一样,赖在他身边?
殷长戬凉凉一笑,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去,扣着他的五指也像失去了力气一样,松开了。
“呵,镇北王果然是镇北王,竟能为部下考虑至此,着实令本座佩服!同您相比,本座方才的提议,倒是显得过于自私了,如您这般仁义之人,不肯答应,想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王爷大可以放心,您的心意,您的立场,本座如今再清楚不过了。像今日这般可笑之言,今后本座绝不会再说,更加不会再来骚扰您。”
说罢,他收回目光,再不看端木屿一眼,神色漠然的从他身旁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