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屿转过头，主动迎上帝王的视线：“臣若说不是，皇上信么？”
语气平平，可任谁都听得出话中那不加掩饰的嘲弄。
被他那双平静深幽的眼睛盯着，端木耀辉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全盘计划都被对方看穿的错觉。心登时一紧，但转瞬又放松下来。
别说端木屿不一定猜到自己才是幕后黑手，就算他真的猜到了，那又怎么样！？人证物证俱在，他根本不可能扭转眼下的局面！
想到这儿，端木耀辉不由得对自己方才的紧张感到好笑。
不待他回话，端木良辰就主动跳出来，气势汹汹地道：“你说不是就不是？端木屿，你怕是忘了，过去你没少带着那支笛子在京城里招摇过市！现在出事了露馅了，就想撇清关系，说这笛子不是你的！？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呢！”
话落，目光迅速扫过群臣。
几个文官接到信号，当即走上前，将寒玉笛围起来，做出副仔细观察的样子。
“笛身和镇北王以前时常携带的那支很相似，可以说几乎是一模一样！”
“样式也很像。”
“虽然看起来是寒玉笛没错，可保险起见，还是找个玉石行家来辨认一下，看看这质地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寒玉石。”
“这主意好！”
“我记得工部尚书酷爱收藏玉石，在这方面，他敢认第二，恐怕无人敢认第一！”
“周大人，你赶紧过来瞧瞧吧！”
其中一个文官转身朝人群中的工部尚书招手。
惺惺作态！
端木屿暗自嗤笑。
在工部尚书准备走出人群，查验那支寒玉笛时，他忽然开口：“用不着这么麻烦。”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贺等人心头皆是一咯噔，泛起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小王爷……”几个武将不约而同地唤道，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想要阻止。
端木屿朝他们扬了扬嘴角，笑容平和，带着一股安抚的味道。
“端木屿，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端木良辰很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冷哼道：“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这东西就是你的，由不得你狡辩！”
端木耀辉也被端木屿这反常的反应弄得惴惴不安，忙道：“朕自问从未苛待于你，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镇北王一门，皆是忠烈，你父亲更是百姓们心中的战神，是护卫边境的大英雄！可你呢？你如今所做的一切，对得起他，对得起那些为保南朝山河不失，血洒战场的将士吗！？”
沉重的质问，飘荡在前厅之中，余音回荡，经久不消。
帝王眼神之中布满沉痛，深深看了端木屿良久，无力地闭上眼，叹道：“从嘉，朕真的很失望。”
“皇兄！”端木良辰见状，忙不迭上前扶住她的臂膀，一脸关切的说：“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帝王摇头不语。
龙颜褪去了威严，只剩下对忠臣叛变的心痛，与浓浓的疲惫。
“皇上！”不少朝臣也纷纷围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宽慰天子。
端木屿站在原地没动，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画面，耳畔飘荡着帝王方才痛心疾首的一席话。冷意从心尖涌出来，漫过四肢百骸，像蚀骨之蛆一般，钻进他的骨头，疯狂啃咬着他的骨血。
他的眼睛开始发红，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想要质问帝王：真正对不起那些英灵的人，究竟是谁！是谁卸磨杀驴，又是谁处心积虑设下这连环套？
鬼是他，人也是他，呵，这就是天家！
端木屿只觉得讽刺，而更讽刺的是，明明已经洞悉了对方的计划，可他依旧做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对方的假面。
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的理智。
若非背负着镇北王之名，若非背后还有十余万镇北军，还有诺大的镇北王府，他何至于窝囊至此！
自嘲间，前方忽地飘来天子沙哑又带着些许期待的声音。
“镇北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话仿佛是明君，在等待着忠臣最后的自澄，是一次诉说委屈的机会。
然而，端木屿知道，不是的。
这仅仅是天子表现给外人看的仁君假象而已。
“镇北王？”天子眉心微微一凝，神色间浮现出一丝不满，转瞬又隐去了。
重新戴上温和、仁慈的面具，道：“你若当真有冤，或是其中有何误会，你只管说出来，朕会替你做主。”
说！？他们把这个局布得天衣无缝，要他怎么说？如何说？即便他真的说了，在场除了父亲的旧部，还有人会相信吗？
恐怕到时候他说干了嘴皮，也就只能换来狡辩二字。
端木屿将如今的局面看得十分透彻，面对帝王的询问，他冷冷地笑了：“臣，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