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十多个江湖人士齐聚在一起,或坐或站姿势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二楼,那间房门紧闭的厢房上。
“他们进去有好一阵了吧?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因为距离较远,又有房门阻隔,即便这些人都身负内力,耳力远在常人之上,仍旧什么也听不见。
“要不咱们上去看看情况?”有人小声地提出建议。
这话一出,他当即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白眼。
“嫌死得不够快吗?”
“要去你自个儿去,别想拖我们下水。”
“就是!”
……
这人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敢再随便开口,但心里却偷偷腹诽着:他不也是着急想知道楼上的情况么?
与此同时,二楼厢房里响起了双重奏的声音。
“你画的?”
话音刚落,殷长戬和穆宇同时抬眸看向对方,似是为彼此间的默契感到吃惊。
少年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拼命点头,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小人绝不敢撒谎,那些图真的是小人亲手画出来的。大人要是不相信,”他顿了下,然后像豁出去,竖起三根手指头:“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如果小人刚才所说有一句是假的,小人愿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轰!”
声音猝不及防在他耳畔炸响。
少年浑身一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打……打雷了!?”
惊恐的目光猛地望向窗户,木窗关合着,窗柩的缝隙外时不时有喧哗、吵闹的人声传来。除了之外,再没有别的。
是他听错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少年拍死。
他清楚的记得,刚刚自己耳边的的确确有轰的声音,而且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感觉到了一股热气。
等等!热气!?
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想闪过他的脑海。
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有笑声落下。
少年僵着脖子缓慢的抬头。
穆宇捂着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的身影,倏地刺入他的视野。
“你……刚才是你……”
穆宇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抹去眼角的泪花,又揉了揉笑到发酸的腮帮子,随后,他才开口:“是哦。”
他不仅坦然的承认了,还故意又一次凑近少年身边,俯身在他耳畔吐出了一个字:“轰。”
少年面部的肌肉如同痉挛般剧烈抖动起来,苍白的面庞渐渐开始发青:“你!你!”
“和你闹着玩而已,”穆宇仿佛没看见他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眉眼弯弯地笑道:“别太较真嘛。”
少年气红了眼。
他刚才吓得三魂没了俩,可这人却说是和他闹着玩?有这么玩的吗?
“真生气了?”穆宇活像才看出来一样,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方才也是看你太紧张了,居然连那种毒誓都敢发,所以才想用这方法,帮你放松一下心情。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大老爷们,胆子竟然会小成这样。”
少年:“……”
这么说,还是他的错了!?
垂在身旁的手握得咯咯响,他几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才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看着他愤怒又憋屈的样子,穆宇只觉得痛快。那打从看到殷长戬同他‘谈笑风生’、亲密接触以来,就一直堵在他胸口的恶气,这一刻就像被针戳破了似的,一泻无踪。
殷长戬斜睨了穆宇一眼,平展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捉弄此人,值得他这般开心吗?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先前穆宇种种反常的模样,似乎他的反常都是在遇到这少年之后。
他转头看向少年,眼神里透着审视和狐疑,还有为对方引起穆宇过多关注而起的不悦。
那目光就像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少年心中的怒火。他慌忙低下头,语带哭腔的说:“大人,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啊。”
“本座有说什么吗?”殷长戬冷冰冰问道。
嘴上是没说,可您老要是相信的话,至于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吗?
少年暗自在心里回道,但面上却是一副乖如鹌鹑的样子。
一见他又开始在殷长戬跟前卖乖,穆宇刚好转的心情立马成直线下降。没好气地撇撇嘴,道:“好了,玩笑开够了,咱们也该继续谈正事儿了。说吧。”
他拍拍手,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少年,“你为什么要画那些图?还打出藏宝图的名义?图上的大河、山脉又是什么地方,和真正的藏宝图有何关系?外边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是不是和你有关?你最好老老实实全都给我交代清楚!不然,”他顿了下,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我保证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许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少年的身体猛地抖了几下,紧接着,眼泪决堤似的飙射而出:“不要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连哭带嚎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说了出来。
据他所说,他自幼家境贫寒,且家中亲人都在他七岁大时,死于饥荒。他一路逃荒到了一个村里,村子里的老人见他可怜,便收养了他,他吃着村里的百家饭,才活到现在。
别看他体形消瘦,身板单薄,好似只有十四五岁,可实际上,他今年已经十七了。
在村里生活的这些年,他跟着老人们识了不少字,也看了不少书,自认为肚子里有些墨水,十五岁那年,他便背着行囊来到城中的私塾求学,日后好考取功名。
只是,他的盘缠根本付不起念书的银子,一再的苦求下,私塾先生便破例收了他。一边让他念书,一边在私塾做工,而他那算不得精湛的画技,也是在私塾里学来的。
不念书的时候,他就会到城外的山里挖些野药材,砍些柴火卖钱。
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将近两年,直到半个月前的一天。他又一次进山时,远远听到有人声传来。
寻着那声音一路找过去,他就看见在泥潭边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身上被剑戳出了好几个血窟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拎着剑站在他身边。
他亲眼看到那老人从男人怀里拿出了一张破旧的像地图一样的图纸,他离得有些远,又过于害怕,所以图上画的什么,他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是那老人看到图,就像见到了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还对那个刚断了气的男人说什么:“你若肯乖乖交出藏宝图,又怎会有现在的下场。”
说完之后,他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似的东西,往尸体上一倒。那尸体很快就化成了一摊血水,而那老人也飞走了。
他怕对方没走远,所以一直躲在原地,直到天黑,才连滚带爬地下山。
下山后,他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甚至还吓得发了一场热,险些把小命丢掉。
等他病好以后,他也冷静下来了。
因为这段时日里,城里的酒楼、茶肆,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藏宝图。他便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商机,是一个能让他翻身的机会。
于是,他就靠着记忆中对那张图模糊、残缺的印象,偷偷伪造了藏宝图,卖给那些江湖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