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良驹一路疾驰，直到出了城踏上官道，眼见小仆人摆手的动作慢下来，一张脸胀得通红，殷长戬方才勒缰停马。
摁在他后背上的手掌缓缓移开，瞬间，穆宇就像一块破布似的咚地一声滑倒在地上。面部朝地，直挺挺躺在那儿，半响也没见他动弹。
殷长戬居高临下看着地上那坨，黑眸里闪烁着恶趣味的暗芒：“滋味如何？”
回应他的，是一地的沉默。
殷长戬暗暗皱了下眉，翻身下马。
“你还要躺多久？”他不悦地质问道，见这家伙还是没动静，忍不住伸腿轻轻踹了一下：“起来！”
话音刚落，一只颤巍巍的爪子便揪住了他的裤脚。
穆宇艰难地昂起头，鼓得似仓鼠一般的腮帮剧烈的缩动数下。
殷长戬心下一沉，暗叫不好，下意识想要远离他。
几乎在他动身欲退的同时，穆宇腮帮缩动的动作忽然停下来，嘴一张：“哇——”
水柱般可疑的液体从他张开的嘴里喷溅而出，完美的亲吻上殷长戬的裤腿。
垂落的衣摆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几滴，黑靴靴尖更是缀着几颗状似浸泡过汤水的饭粒般的物体。
刺鼻的酸味在空中弥漫开来，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穆宇缓过气，本能地用手里拽着的东西抹了下自己的嘴巴：“总……总算舒服了……”
说完，他浑身一僵，愕然看着手中那截布料，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呆呆地顺着布料往上看。
一张铁青的脸蓦然刺入他的视野。
“喝！”穆宇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松开手，“宫……宫主……小的不是故意的！”
话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殷长戬衣袍上自己的杰作，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须臾又佯装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捻着自己的袖口扑到殷长戬怀里，手忙脚乱的帮他擦拭：“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的憋了一路，方才是真的憋不住了才会吐出来的……那么急的情况小的哪儿注意到宫主啊，要是察觉到您在，小的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吞回去。您相信小的，小的是真没看见您，小的这就帮您擦干……啊！”
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牢牢握住，腕骨似是要被捏碎般的剧痛让穆宇控制不住的叫出来，眼泪哗哗地涌出眼眶：“疼，松手！宫主您快松手啊，小的手要折了！”
“折了又如何？”殷长戬咬牙切齿的问道，然而，看着他痛到眼泪直飙的可怜样子，他终是没下得去手，狠狠甩开穆宇的爪子，嫌恶的扫了眼身上的污秽物。
“我进前曾在城外见过一条小河，离此地不足十里。”停马在数米之外的萧落水用袖子掩住口鼻，传音道。
殷长戬听闻后，看也没看身旁捂着手连连呼痛的穆宇，足下一点朝远端飞去。
“宫主，您别抛下小的！”见他走了，穆宇哪还顾得上痛，撒丫子就想往前追。可他跑了没几步，身后便有破空之声刺来。
他当即刹住脚，定眼一看。
只见一颗碎石直直嵌进他脚前的路面。
如果他刚才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跑，那这颗石子绝对会打到他的脚上！连石路都能击穿的力道，妥妥会在他的脚上击出一个血洞！
想到这儿，穆宇心中一阵后怕，刷地转过头怒瞪萧落水：“除了偷袭，除了欺负人，你还会别的吗？”
萧落水充耳不闻，似他如无物。
穆宇气炸了，指着他就要开骂。可话刚到舌尖，想到这狐狸精高深的武功，他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没好气的哼了声：“算你运气好，我现在急着去找宫主，没空搭理你这种家伙。”
没错！他只是心急着找宫主，才不是怕他！
他一甩手转身就走。
“咻——”
石子再度飞来，嵌进路面。
穆宇脑子里啪地一声，理智彻底断裂：“你有完没完了？武功高很了不起吗？好狗不挡道这话你是没听过对吧？仗着我家宫主不在就欺负我，枉你还是堂堂落水门的门主！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什么江湖榜上第二的高手，我呸！你就是个宵小鼠……”
话戛然而止，正前方一枚碎石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飞来。
穆宇吓得慌忙抱住脑袋，就地一滚。
石子擦过他的头顶，狠狠击打中前方不远处的大树，扑哧一下，便将树干打了个对穿。
穆宇打了个哆嗦，发热的脑子瞬间冷却下来。
他得忍，如今宫主不在，万一真把这家伙惹毛了，以他凶残的作风，自己绝对会小命不保的！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啊？也就我脾气好，不和你一般见识，换做其他人你试试？”穆宇愤愤的嘟哝一句，随后又撇撇嘴：“不让我去，大不了我不去了。到时候宫主回来问起来，为什么他去河里洗漱，我没给他送换洗的衣服过去，你自个儿跟宫主解释去吧。”
说罢，他冲萧落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走回到殷长戬的马边，将放置在马后装有行李的包袱取下来，翻找出自己的衣裳。
“要是宫主比我先回来，你记得告诉他，我去城西的百里坡沐浴了啊。”他顿了下，没等萧落水回话，就自顾自又道：“算了，就算我和你说了，你也肯定不会帮我解释，说了也白说。还是我自个儿待会和宫主解释吧。”
他抱着衣服，往洛阳城的方向一溜烟跑过去。
一刻钟后，城西百里坡。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影着一轮弯月，河岸边上绿树成荫。一抹颀长的身影立于树下，月光穿透枝桠间的缝隙，斑驳的洒落在他的身上，妖冶的面容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主子。”一个黑衣人极快飞跃过林子，旋身落在穆宇身前，恭敬的单膝跪地。
“殷长戬今夜便要启程前往落水门，从洛阳到落水门所在的玉雪峰，即便是日夜兼程，至少也需要三日。我要你在三日内，将殷长戬杀害落水门弟子一事传遍整个江湖。之后，待殷长戬上了玉雪峰，再放出风声，就说萧落水与殷长戬有私情，有意包庇他这个杀人凶手。此事你可能办到？”穆宇轻声问道。
黑衣人当即拱手：“属下绝不会辜负主子的信任！”
“好。”他满意的笑了。
有私交有如何？即便他萧落水不信殷长戬会杀害落水门的弟子，可落水门的人会信吗？哪怕他能顶得住压力，执意要庇护殷长戬，落水门也不会放过他！届时，落水门与灵剑宫必会反目成仇。
这两个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若是闹起来，整个江湖必然会陷入大乱，到时候……
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着，笑容邪肆而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