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此时心里同样不好受。
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谴责，一双双被愤怒染红的眼睛，让他又惧又怒。
惧的是，这急转直下的事态；怒的是，这些人的以下犯上！
他刻满皱纹的面庞逐渐扭曲起来，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好不精彩。
“够了！”
蕴含着雄浑内力的话语，瞬间盖过了弟子们的声音。
没有人想到二长老会忽然发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通通聚焦到他身上。
他紧了紧拳头，猛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扭转这不利的局面，孰料，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道邪肆却又满含嘲弄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二长老气势不错嘛，要不是有这么多证人一同指证你的恶行，光看你这气势，本少主怕是要以为你被冤枉了呢。”
“木青子，你给老夫闭嘴！”二长老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朝他瞪去，宛如一头怒到极致的猛兽，杀气腾腾，格外骇人：“这里是我落水门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此大放厥词！”
“是吗？”木青子唇边那抹弧线愈发张扬，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可如果没有本少主这个外人，贵派的弟子恐怕没这么快能和家人们团聚呢。真要说起来，本少主也算是贵派的恩人。不让恩人说话，难道这就是落水门的待客之道？又或者……”
他故意停顿一下，笑得极其挑衅：“二长老这是被当面揭穿了诡计，所以这会儿恼羞成怒了？”
二长老面部的肌肉剧烈颤动几下，狠声道：“胡说八道！”
“本少主说错了吗？”木青子笑吟吟反问：“难不成指派弟子绑架这些家眷的不是你？利用此事逼迫同门站队，向贵派门主逼宫的人也不是你？那可就奇了怪了，真要不是二长老所为，这些人干嘛逮着你不放呢？一个人或许会说谎，可这上百号人，总不会个个都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冤枉人吧？”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弟子发声反驳：“我们没有撒谎，两天前，用我们的家人做人质威胁我们的，就是二长老！”
“虽然他没有亲自出面，但当天夜里偷偷找上门来的，的确是他收入门下的弟子没错！”
“那天我们被人迷晕，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山洞里。当时我们不止手脚无力浑身发软，洞口甚至还有人严密把守。那些人我们都认识，全都是落水门的弟子，而且还是这老匹夫身边的亲信！这件事怎么可能和他无关？”
“一定是他授意的，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使唤得动这些人？”
“如果不是这位少侠的人发现了我们，及时将我们从山洞里救出来，我们还不知道要在那个鬼地方待多久！门主大人，这事儿您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像这等残害同门的家伙，人人得而诛之！”
……
越来越多人加入到控诉的队伍里。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二长老等人如今早已被戳成马蜂窝了。
萧落水定定神，将注意力从殷长戬那方收回来，侧身看向面色极为难看的二长老：“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师傅……”方子舟不安地唤道，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局面对他们有多不利，已经不是靠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洗白得了的了。相反，一旦他们矢口否认绑架的事实，便会更加激怒这些人，甚至他们很有可能会在盛怒下，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方子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他忍不住又一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穆宇。
穆宇这次并没有错过他热切的注视，只是，事态发展至此，饶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能够扳回局面的办法。
二长老也听见了方子舟的呼唤，他狠瞪了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随后，才咬着牙说：“萧落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老夫？如果不是你，老夫又怎会走投无路到出此下策？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的！是你执意要包庇殷长戬，老夫只是想为我儿讨一个公道，这有什么错？但凡你萧落水肯秉公处理我儿一案，老夫也不至于犯下这等大错！”
说着，他虎目一瞪，目光自一众弟子脸上缓缓扫过。而后，提气高吼：“是！绑架家眷一事，的确是老夫所为。”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震懵了无数人，谁都没有料到，他会亲口认下此事，且还是以这样一种姿态。
霎时间，指责声渐渐变小，白皑皑的雪地上方只有二长老一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盘旋、徘徊。
殷长戬眸光微闪，心中对二长老玩的把戏已是了然于心。
但他却并不着急打断对方，而是一边静静地看戏，一边将手移至穆宇的小腹处，拥着他，以内力替他御寒。
他的镇定让穆宇愈发感到忐忑：“宫主……”
“嗯？”殷长戬低下头，“想说什么？”
“您不阻止他吗？”穆宇轻声问道，语气有些虚弱，但盯着殷长戬的眸子里却布满了担忧：“他忽然承认罪行，实在是太奇怪了。小的总觉得他还有后招。”
“无妨，”殷长戬淡淡一笑，“他如今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果然，这家伙早就有了对付二长老的万全之策！所以他才能表现得如此镇定，压根不在乎对方想要耍何种手段。
穆宇的心‘duang’地一声跌到了谷底，可嘴上却乖乖地应了声：“哦，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他便垂下眼睑。浓密而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遮挡住了他眸中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