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抵京时,已是初三,距离朝廷定下的婚期只有三天。镇北王府里里外外早已张罗完毕,一眼望去,整座府宅仿佛深陷在红色海洋之中。府中的下人似乎也被这红色感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满喜气。
见端木屿回来,他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齐声道:“恭迎主子回府。”
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吓了端木屿一跳,他下意识看了眼殷长戬,有些担心眼前这喜庆的场景会刺激到他。
好在殷长戬仅是面色难看了些,并没有别的过激反应,端木屿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他大手一挥:“行了,都忙去吧,一个个别杵在这儿。”
说完,他带着殷长戬进了府。
“这些是什么?”刚踏过门槛,端木屿就看见了院子里并排放着的好几个大木箱子,箱子盖有红绸,绸缎在盖顶挽出朵美丽的红花,看起来分外喜庆。
目光投向匆匆从后院赶来的管家:“是朝中同僚送来的贺礼?”
管家止步在他面前,行礼后,才道:“主子误会了,这些东西全都是宫里赐下来的。”
他指着满院的木箱,一一为端木屿介绍其来历。
这些木箱子有的是后宫各位娘娘、小主差人送来的贺礼,也有几位太妃的。
端木屿揭开木箱看了眼,险些被里边金光闪闪的金银玉器亮瞎眼睛。
他砰地声将盖子合上,沉声问:“礼单呢?”
“在这儿。”管家忙不迭从衣袖中取出份红底鎏金的礼单递去:“礼单是内宫管事亲自送来的,所有娘娘的贺礼都记在上边。”
端木屿一目十行地翻阅完,脸上非但没有收到厚礼的高兴,反而一片阴沉:“这些玩意送来的时候,排场恐怕不小吧。”
管家讪笑了下,虽然没回答,但答案是个人都知道。
端木屿冷哼一声,将礼单随手丢到管家怀里:“把东西都放进厢房,摆在这像什么话?”
他不再看周围的木箱一眼,带着一身低气压大步走进前厅。在上首的专属位上落座,连喝了两杯茶,仍觉得心里憋得慌。
“不是挺好的吗?皇帝的女人们给你送来重礼,可见皇室对你,对这场婚事有多看重。这样的礼遇,放眼整个南朝也就只有你能享受得到。”耳畔缓缓飘来殷长戬富有磁性的声音:“你应该高兴才对。”
“啪嗒”
茶杯重重搁到矮几上,端木屿抬起头,愤然瞪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别告诉本王,你猜不到皇家真正的意图!说什么重视本王,我呸!全都是演给外边那些傻子看的。”
不用刻意去打听他也能猜到,如今京城里,有关朝廷看重自己,信任自己,不仅将郡主许配给他,连后宫也送上了这史无前例重礼的流言,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可他们哪里会知道,这重视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忌惮和处置而后快的杀心!
“你可以选择不配合。”殷长戬语气平静,凝视着端木屿的眼神中,藏着丝丝期待。
端木屿表情一僵,不自在的撇开头,不看他:“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他还是镇北王一日,就永远无法与皇家真正撕破脸。所以,即便他对皇家的虚伪再不喜欢再恶心,他也仅仅是坐在这里,一个人憋屈气闷。
殷长戬眼眸深处的光亮骤然一暗:“说到底,不过是你不想罢了。”
他轻轻闭上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长戬!”端木屿猛地从木椅上站起来。
殷长戬脚步不停:“本座乏了,先回去休息。”
端木屿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可理智却又及时制止了他。
除非他改变态度,否则即使跟上去,也只会让殷长戬更不开心,说不定还会像过去一样,一通大吵,让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一次降到冰点。
想及此,端木屿硬生生忍住了冲动,只吩咐厨房晚膳做些殷长戬爱吃的菜送到房间去,自己则拐道去了书房,处理离京这些天堆积的事务。
夜凉如水。
御书房内,端木耀辉高坐在明黄龙椅上,威严的面庞在烛光昏暗的光晕笼罩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看着桌前,站在大殿中心的弟弟,轻声道:“端木屿回京了。”
“臣弟入夜前已经得了信,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他还以为那人会赶不上婚期呢,端木良辰暗暗想到。
“不过回来了也好,”他口风突地一转,抬眸看向帝王,噙着抹满是深意的笑,说:“戏台子都搭好了,若是少了他这个主角,这出我们精心安排的大戏,岂不就唱不下去了?”
“别大意,他的狡诈你是见识过的。”端木耀辉沉声提醒:“行事前,绝不可泄露半点风声。还有,这两天你留在府中,莫要同他碰面。他和你斗了这么久,你的言行举止他了若指掌。但凡你露出一丁点异常,都有可能会被他察觉。朕不想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看到有任何意外发生。”
端木良辰脸上的笑淡了淡。
他比谁都清楚这次的计划,兄长筹备了多久,又有多看重,可以说,多年来的夙愿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
他神情一肃,拱手道:“臣弟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