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宫总坛事变后第五日,一辆辆被黑布遮盖得密不透风的囚车,在残剑山庄后门外停下。
囚车两侧是负责押送的骑兵,骑兵最前方,端木屿一席绛紫色华服,头束银冠,稳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驹上。
队伍刚一停下,洛残云就迅速下马,敲响了山庄的后门。
极有规律的几下敲击声后,门吱嘎一声开启。一个鬓发微白,管家扮相的中年男子从门内走出来,毕恭毕敬的朝着端木屿和洛残云行了一礼。
“把人带去地牢,严加看管。”洛残云沉声吩咐道。
“是!”管家躬身领命,随后向院子里一招手。
十多个随从打扮身材壮硕的男子,一涌而出。
他们来到囚车前,抓住那块巨大的黑布猛地一掀。
“刷!”
黑布掉落到地上,午后璀璨的阳光穿过囚车的木栅栏,照耀在车中人身上。
囚车里空间很大,每辆车都装有七八个江湖人。
和五天前不同,现在的他们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因为中毒的缘故,他们的身体始终使不上劲儿,内力被毒性所压制,完全施展不出。如同放置在砧板上的一块块鲜美肥肉,只能任人宰割。
忽然出现的光线,让不少人下意识闭上眼睛。
这五天,他们一直被囚困在囚车里,不见天日。如今,冷不防见到光源,难免有些不适应。
等到眼睛的不适逐渐散去,他们重新睁开眼。
红瓦灰墙的残剑山庄映入所有人的视野。
这些人中,如震天镖局、飞鹰门等门派都是来过此处的。只一眼,他们就认出了这里是哪儿,情绪骤然变得激动起来。
因为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嘴里也被人塞了一团布,他们只能呜呜的叫着,拼命用肩膀撞击木栏。
当看见站在后门口的洛残云时,他们就像受到了某种刺激,动作变得更加激烈。尤其是以飞鹰门为首,在苗疆一役后投靠、归顺残剑山庄的各派,最为扎眼。
木栏被他们撞得框框直响,连囚车也跟着震动、摇晃起来。
双眼里血丝遍布,死死瞪着洛残云,无声质问他:为什么是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残云暗暗皱了下眉头,快步来到端木屿身旁,说:“此处太过吵闹,主子还是先进山庄去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洛残云不解的抬起头,看向端木屿。
他眉心微拧,紧抿着嘴唇,神色复杂的看着某一处,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洛残云迅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是那个男人!殷长戬!
心中猛地窜起一股戾气,仿若乌云遮顶般,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和其他囚车不同,殷长戬待的这辆因为端木屿的授意,整辆车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峻拔的身躯斜靠在木栏上,拇指粗的寒铁锁链将他捆绑成一个粽子。
发冠松散、凌乱,平日柔顺如瀑的青丝,此时像杂乱的枯草,随意披散在他的肩头。身上那件华贵的黑色锦衣上,血迹已然凝固,留下一块块深浅不一的印记。
衣衫褶皱不堪,到处是五天前打斗中留下的痕迹。
因为和云泽一战中受了内伤,后又吸入毒烟,一直没有得到救治,导致伤情恶化。以至于他如今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近乎透明。如若不是呼吸时,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看上去就和死尸没什么区别。
唯一幸运的是,他被端木屿点了哑穴,倒是免去了被人用布堵嘴的下场。
许是觉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殷长戬缓缓偏过头,即使是这么小的动作,他也做得十分吃力。
微颤的长睫下,黑眸有些迷离、涣散,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可谁都没有率先挪开视线,而是隔着数米的距离,沉默的对视着。
过了良久,殷长戬唇瓣忽地一动,无声吐出两个字来。
“小宇……”
明明他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但端木屿的耳畔却仿佛响起了他那低沉的,带着些许温柔的嗓音。
心尖骤然漫开一股细碎的疼痛,他抓着马缰的手无意识收紧。
“主子!您这是在干什么?”洛残云大声惊呼道。
端木屿匆匆回神,茫然的看着他。
“您的手!”洛残云指了指他的右手,神色很是焦急。
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早就出手把端木屿从马背上抱下来,替他处理伤口了。
端木屿忙不迭低头。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右手手掌已经被马缰磨破,血渍染红了掌心的缰绳,顺着掌纹缝隙缓慢的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