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皱了皱眉头，她道：“陛下龙体抱恙，不宜饮酒……”
皇后这话说的很委婉，但是皇上知道，她想说的是她不放心让她儿子喝他倒的酒。
皇上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并没有看他，而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言蹊望着皇上，眼神里是他没看懂的东西。
李言蹊盯着皇上，端起了手里的酒杯。
皇上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端了起来，到底是做皇帝的人，还是有些城府，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
李言蹊望着他的眼睛，缓缓地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那一刻，皇上松了一口气，又一种说不明的情绪。
这是他的儿子，他们却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言蹊。”皇后担忧不已。
皇后的表现让皇上很不高兴：“他年纪轻轻，身体好着呢，皇后不必如此担忧。”
皇后瞪了皇上一眼，那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好像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皇上的心头一梗。
李言蹊便道：“父皇倒的酒自然要喝。”说完就看着他。
皇上又是一恼，却也不惧，跟着喝了这杯酒。
放下酒杯，两人都很沉默。
这还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坐下来吃饭，却有一种最后一餐的感觉。
李言蹊看向皇上：“父皇找我和母后来，是有什么事吧？”
皇上看着他，计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
“只是想一家人来吃顿饭。”皇上说道。
皇后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
太监来上菜，给皇上使了个眼色，这是他们定下的暗号。李言蹊带来的人都已经解决了。
皇上松了一口气，他又喝了一杯酒，说道：“你恨朕吧，觉得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李言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您不是个好父亲，我没有怪过您。但您不是个好皇上，我怪过。”
皇上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对李言蹊来说，他不在意他不是个好父亲，却认为他不是个好皇帝。
这样忧国忧民，皇上好像看到了先皇。
难怪先皇总是说他不如李言蹊。
皇上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朕？你还差得远呢。朕不是个好父亲，但你也不是个好儿子，你没有资格来指责朕。”
皇后脸色一冷，“大概是因为言蹊太过聪慧能干，所以才入不得皇上的眼。若是他蠢笨无能一些，说不定倒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这就是说皇上宠爱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蠢笨无能。
虽然跟李言蹊一比，他们俩确实蠢了一些。不过……谁跟李言蹊一比都显得蠢笨啊。
皇上为自己宝贝儿子们找了理由。
“是啊，太能干了，能干到连朕这个父亲都不放眼里。”皇上冷笑着说道：“朕还没死呢，他就要来夺朕的权！”
李言蹊望着他道：“父皇，不管您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要和您争权。我只是想让大乾的百姓能够生活得好一点。”
“你的意思是朕无能，在朕的治理下，百姓们都民不聊生，以至于让你都看不下去，要来救民于水火？”皇上冷笑着反问道。
李言蹊沉默地看着他，那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是不是你心里没数吗？
皇上觉得愤怒：“朕扪心自问，除了离开京城，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登基以来，也算是勤政爱民，也没有苛捐杂税，更没有宠信佞臣。怎么你们一个个却都来说朕不适合做这个皇帝？！”
“因为身为一个皇帝，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李言蹊轻声说道：“您重视名声，每次出现天灾人祸，确实会派人赈灾。但您却没有关心过这些赈灾物资是否真的到了百姓的手里。对于底下官员上报，您从未核查真假，所以瞒报虚报之事层出不穷。您在乎的是您的名声，只要您发放了物资，天下人说您一句爱民如子就够了。”
李言蹊忍不住地摇头，他这位父皇，是真的不适合赈灾。
当初先皇还在的时候，可谓是给他配备了最强大的官员配置，他都能搞砸了。现在他自己上，更是一塌糊涂。
所以皇上不喜欢李言蹊，当儿子的指责老子的不是，谁会高兴呢？
皇上怒不可遏，“好啊，你继续说，朕倒要看看，朕这个皇帝到底有多不合格！”
李言蹊眼神里有失望，“其实，皇祖父最希望的是您成为一个好皇帝，而不是我。”
皇上愣了愣。
李言蹊说道：“您觉得，他总是贬低您、从来没有赞扬过您。是因为他对您的期望很高，您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可惜，先皇到底是失望了。
皇上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从来都是不喜欢朕！他最满意的继承人是你。”
李言蹊说道：“皇祖父驾崩前，将我叫到跟前。他跟我说，这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他让我不要和您父子离心，您是我的父亲。”
这世上没有会不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哪怕那个儿子并不聪明，哪怕他让他失望。但是先皇还是疼爱皇上的，他以为皇上也是如此，所以他让李言蹊不要怨恨皇上。
因为如果李言蹊怨恨皇上，待他长大之后，定会跟皇上父子反目。而以当今的能力本事，肯定是敌不过李言蹊的。
先皇早就看穿了这一袋奶，所以他才会劝慰李言蹊。
可惜皇上不知情，他一直都认为，先皇到死都不满意他，到死他最想传位的人都是李言蹊。
“您浪费了皇祖父的一番苦心。”李言蹊说道。
皇上有些恍惚，原来，在父皇的心里曾对他寄予厚望的吗？
那么他的不争气和无能，是不是他比他更难过呢？
他一直以为先皇不喜欢他，所以临死之前他要见的人也是李言蹊。
送菜的太监的又上来了，他看着皇上精神恍惚，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皇上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地看了李言蹊一眼。
药效要发作了。
皇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