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会走到‘死而复生’这一步?”江盛月的声音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笑声空洞而冰冷,“裴宸,你当真不知吗?”
她上前一步,直直看向裴宸愤怒扭曲的眼底,“至于清白……”
“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江盛月的清白与否,就跟你,跟这个世界,再无半点关系!”
“如果不是你花言巧语骗取老师的信任,她绝对不会把手稿交给你。”
“哪怕有法律意义上生效的赠与协议,我也不会妥协,我会用其他办法取回老师的手稿。”
“江盛月,收起你那套天真可笑的想法!现实就是,手稿在我手里,潘多拉项目在我的掌控之中!”
裴宸扯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你想拿回它?可以,拿出你的‘价值’来跟我换!”
他特意加重了“价值”二字,目光放肆而冰冷地扫过江盛月苍白却依旧动人的脸庞。
“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好好当你的裴太太,手稿也好,实验投资也罢。”
“我都可以无条件奉上,这可是笔绝对划算的买卖。”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当然,你也可以躲着,藏着,看着老师的梦想在‘亵渎者’手中一步步实现。”
他摊了摊手,笑容恶劣,“所有受益者都感激涕零地铭记我这个‘窃贼’的恩德。”
“听起来也不错,不是吗?”
“你……无耻!”巨大的羞辱感让江盛月的理智瞬间崩断!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扬起手!
“砰!”的一声。
床头柜上那个丑陋的苹果兔子,连同盛着它的瓷盘,被她狠狠扫落在地!
瓷盘碎裂,果肉四分五裂,汁水迸溅。
那只歪歪扭扭,代表着裴宸温情的兔子碎片,瞬间四散到各处。
瓷盘飞起的碎片,滑过江盛月的手腕,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血珠渗透而出。
“裴宸,陈老的手稿,我一定要拿回来!”江盛月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恨意。
“至于你……我多看你一眼,都嫌脏!”
她不再看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不再看他眼中翻涌的惊愕和受伤。
如同来时一样,带着一阵冰冷彻骨的风,决绝地冲出了病房。
“江盛月!”裴宸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回应他的,只有病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久久不息。
裴宸如一头受伤的困兽,死死瞪着紧闭的房门,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
半晌,他猛地抓起手边能触及的一切。
水杯、药瓶、甚至摆在一侧的心电监护仪,狠狠砸向地面!
碎裂声、撞击声接二连三地回荡在病房里。
他喘着粗气,盯着地上那只彻底毁掉的苹果兔子,眼底翻涌着疯狂的赤红和浓得化不开的痛楚。
“江盛月!你非要把我逼疯,你才满意是吗!”
病房门很快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护士看着一地的狼藉,神色惊恐,一时不知该不该走进房间收拾残局。
裴宸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传来,护士再也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向床畔。
输液的针头因为刚才裴宸下意识的动作而回血,鲜红的血液在透明的输液管里缓慢回流,形成一道刺目的红线。
身上的固定支具也因为刚刚剧烈的活动而有了轻微的变形,额头的纱布上也渗出血迹。
“裴先生,您现在的情况要静养,请尽量保持情绪平和。”
护士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呼叫其他人过来帮忙,她则先一步帮裴宸处理液体回血的情况。
护士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话。
裴宸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静静地望着茶几上的白玫瑰,看它悄然凋落了一片花瓣。
哪怕是他心里心软的神,在被逼到绝境时,也会燃起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无尽的懊悔如潮水般涌来,他明明没有什么坏心思,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解释一下呢?
刚刚疯狂地发泄,除了将江盛月越推越远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裴总……”
“裴总!”
耳畔呼唤裴宸的声音突然增大,裴宸才猛然回神。
“这么大声干什么?喊魂呢!”裴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李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立刻扬起公式化的笑容,“老夫人刚刚来电话了,您看怎么回复合适?”
裴宸回神去翻看通话记录,看到有五六通未接来电,全是他母亲打来的。
他本想随意回一句“一切安好”就算了,却猛地想到,他现在跟江盛月吵得不可开交,可是,自己母亲和江盛月一直相处的不错。
他将电话回拨过去,裴母那边几乎是秒接。
“宸宸,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
裴宸先安抚了母亲几句,随后说道:“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A国,Lumière店内。
桑敏书指尖划过缎面鱼尾裙的褶皱,侧头时耳坠晃出细碎光芒。
她笑着看向傅璟闻,声音似裹了蜜糖,“好看吗?”
傅璟闻双手抱胸,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耐烦,他是接到桑敏书电话说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才急急忙忙赶来的。
没想到,这紧急的事情,就是陪她挑礼服……
他敷衍的话语已经含在口中,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两个举止过分“闲适”的侍者,以及反光镜面后一闪而过的红外光点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为了计划顺利,也为了江盛月的安全,他得忍!
“像要沉进深海的珍珠。”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好在一张皮相实在惑人,依旧能看出三分风流韵味来。
“二位可真是般配。”一旁的造型总监适时恭维,笑容无懈可击。
“桑小姐气质典雅高贵,傅先生丰神俊朗,站在一起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佳作。”
桑敏书脸上的笑意更深,仿佛真被夸进了心坎里。
她自然地挽起傅璟闻的手臂,身体微微贴近,在外人看来是亲密无间的小鸟依人。
只有傅璟闻能感受到她指尖隔着昂贵西服面料传递来的冰冷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