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愈加模糊,山道拐弯处,是梅林,莫董应扶住身受重伤的女子,她一身白衣已经染红,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她将婴儿塞在莫董应的怀中,道:“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单芊,你要撑住了,就算是为了你女儿。”他哄着大哭女婴,又用一手拖拉着她。
但叫单芊的女子体力透支,又满身是伤,能撑到这里已经极限,她半跪在地,道:“我女儿交给你了,他还不知道有她存在,你永远不要告诉他,我也不想我女儿知道有他那样的父亲。”
莫董应道:“你说什么傻话?这个是你跟坲安的女儿,他即使干了天大的错事,你也不该不告诉他你们女儿的存在。”
单芊苦笑道:“告诉他又能如何?他一心要研究那些诡术,一走便是几年,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只会骂我拖他的后腿,不说也罢。”
这时,刘坲安匆匆忙忙赶来,大喊着单芊的名字,她一急,推了一把莫董应,道:“快走!孩子我托付给你,你能替我养便养,不能请找户好人家收留。”
莫董应当下没了主意,愣怔好一会,她又道:“我们这么多年好友,我就求你这一件事,难道你忍心我抱憾而亡吗?”
唉!莫董应深深地重叹,心一狠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刘坲安找到单芊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他将长剑丢开抱起她,吼道:“是谁!到底是谁伤了你?”
但单芊只是吐了口血,喉咙里的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出,她满眼泪光,很不舍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他们本来是师兄妹,拜于名门世医里学医,但刘坲安虽然天资聪颖,可总爱钻研诡术,对于离经叛道的东西十分痴迷。
因为诡术之事,他被逐出师门,单芊不忍心他父母双亡,在外又无亲戚好友,便不顾师父规劝,跟随刘坲安浪迹天涯。
原本以为他会勤恳做事,为二人的将来谋划,可他没了师门的约束,更为放纵了,结识很多江湖上学邪门歪道的术士,从此常常不归家,到后来一离家便是数载。
单芊一介弱女子,武功平平,仅靠替人看病换着粮食银两,日子过得很是不好。
后来,刘坲安的诡术医术达到巅峰,只要经过他手的病人都能够起死回生,在成名后,他一度沉迷于别人的吹捧,而时常冷落单芊。
原本打算成亲的事也一拖再拖,直到两人都闭口不谈,也是这个时候他们便开始不合,说的话和做的事都走不到一处去。
单芊烦闷这样的生活,所以离开了,奈何刘坲安离不了她,即使知道她在自己身边不开心,也不肯放她离开。
他被众人捧在手中,很是狂妄不羁,此举更是招人恨,那些个曾经与他为友后又为敌的术士们,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
单芊自从怀孕后,便偷偷离开了他,一来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怕他把孩子变成像他这样的诡医,二来当时的刘坲安已经遍地仇家,追杀他的人络绎不绝。
为了孩子的人生和安全,她必须隐瞒下来,这次单芊被追杀也是因为他的原因,因为她是他的红颜知己,他深爱的女子。
这一场祸端来临之际,她去找好友莫董应,只是恰巧遇上追杀,护住孩子杀出重围已经筋疲力尽,好在莫董应在半路赶来,才得以把孩子救下。
单芊一死,刘坲安才懂得什么最重要,空有这一身美名又有什么用,所以他带着她去了她最喜爱的地方扶风城,将她埋在人烟稀少却又风景旖旎的烟柳山。
他不知道单芊死于何人之手,遂把所有仇家都杀光、杀尽,但凡有人说他半句不好,他都杀之。
有很多人想复仇或杀死他,但他武功极高,医术极湛,自此再无踪迹可寻,最后世人只知其名头和出神入化的医术。
偶尔他游历过某些地方,遇见些棘手的疑难杂症便会出手救治,正因如此他的誉名一直得以流传。
莫非晚和秦丧赶到单芊墓地时,天色已经大暗,她借着弱光搜寻,道:“这里都没有坟墓啊。”
“刘坲安此人做事怪异,何况他以前仇家这么多,他怎么敢替她立碑,也不怕别人挖坟。”
秦丧拿出火折子吹亮,拾了些柴火点燃,然后观察着周遭。
莫非晚摸着尖锐的怪石柱,道:“明天就是那个女子的忌日了,按理来说,他会提早来的吧。”
“咚”,一粒石子打中莫非晚的后脑勺,她猛然回身,道:“谁?”
秦丧快步冲到她身边,将她拉到身后,对着四周喊道:“我知道你来了,现身吧。”
但无人应答,“咻”的一下,一粒、两粒……一阵石子雨飞来,秦丧挥动宽袖,都一一挡了下去。
“真没意思,你应该做做样子,让我打中一两下嘛。”黑暗中传来声音,怪石后有一身影慢慢走出,直至火光将他照亮。
一身粗青袍,腰间系着一个大葫芦,腰带处插着一把破旧蒲扇,一头散乱长发随意飞扬,如此邋遢的形象便是人们口中念念叨叨的医仙。
如果不是那张脸生得俊郎,眼中神采飞扬,又不见风霜,就凭他那一身说他是乞丐都不过分。
但他靠近他们时,一阵异香飘来,虽然好闻,可是太过浓郁了,莫非晚一时顶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刘坲安揉了揉鼻子,贱贱地道:“我身上的熏香是不是很好闻呀?”
“……”莫非晚和秦丧默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默然无语。
刘坲安指着秦丧想了许久,道:“是你呀,又来求药?可以!不过我最近研制了几种丹药,正愁无人试药呢。”
“试药就试药,你最好离我远点。”秦丧皱着眉头屏气凝神,就怕下一刻会被他身上的香味呛死。
“我多好闻呀,”他抬起手深吸了一下,随即把手伸到莫非晚跟前,“是吧,女扮男的……小公子?”
“哈啾”,莫非晚一个喷嚏而出,被呛得眼泪横飞,虽然很想讨好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