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莫非晚正准备出门,便听到秦丧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缓缓:“娘早上进城了,已接她去安阳楼住下。”
莫非晚垂眸凝望他许久,才淡淡说道:“我们去拜访一下吧。”
秦丧微微点头,又低声道:“娘对她的维护,你不必放在心上。”
莫非晚点头道:“我知道。”
安阳楼里,安阳一见到莫非晚便血气上涌,浑身抖个不停。
莫非晚也惊异地望着她,不过几个月不见,婆婆的血气竟亏空成这样,浑身带着一层死气,冷白皮的肤色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脏浊气的感觉,已然没有当初叱咤风云的气势,亦没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姿色。
“婆婆……你、你还好吗?”
安阳审视的目光自莫非晚与秦丧的身上流转而过,最终落在坐于下座的周焉云。
惨兮兮地道:“若你不气我,我会更好!”
周焉云含泪地低垂着头,委屈至极。
莫非晚冷月般漾着清晖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换成任何一个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这个贱人在婆婆面前嚼了多少舌根。
“婆婆,你舟车劳顿,还是好生歇息吧,若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等你休息够了,我肯定好好听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安阳暗叹了一声:“那你今日来,除了看我,还因为什么?”
莫非晚按了按眉心,道:“周小姐与最近发生的杀人案有关,我来是有事要盘问一下,问完就走。”
“你!”安阳哀怨地闭上眼睛,许久,才道,“她一个有身子的妇人,不会的……”
“咳咳……”安阳一阵剧烈的咳嗽,侍女赶紧轻抚着她的背,揉着心窝子才把气顺过来。
周焉云再也忍不住热泪,扑跪在她跟前,喊道:“姨娘,你别着急,晚姐姐想必是有急事问我,且让她问吧……”
安阳虚弱无力道:“问个屁!昨夜你便是让她盘问,才会两眼一抹黑,不省人事,今日你若再与她对峙,岂不是还要晕过去?”
莫非晚给秦丧使个眼色,秦丧会意,拱手一福:“娘,你不要这么夸张,寻常例问罢了,我娘子这般温柔,若是官府的人来问,指不定得严刑拷打呢!”
莫非晚一顿,扭头瞥了他一眼,才顺着话下去:“是啊,婆婆,既然是清白的,不必这般惧怕,我不会放过坏人,亦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夫妻一同唱双簧,生生把安阳气笑了,她抬眸看着他们,道:“杀人案自有官府在办,阿秦你不是南秦的人,非晚亦只是一个丫头,插手这些干什么?”
莫非晚语气如常道:“我师兄允我插手,并且定要此案水落石出,我自然上心几分,若婆婆一定要妨碍公务,我则让官府的人来了,到时候周小姐可要做好准备。”
安阳凝神听了片刻,摆手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与儿媳妇聊聊。”
“娘,我不走!”秦丧别过头去,不为所动。
安阳扬声道:“走走走!你媳妇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婆婆所言极是,相公你还是出去一下下。”莫非晚蹙眉地盯着秦丧,用唇语道:“识趣点。”
周焉云十分懂事地奉上一盏热茶后,便与小翠退至门口守着。
秦丧一挥衣袖,与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屋内顿时沉寂,安阳深吸一口气:“焉云所犯之事,你有多少证据?”
“唔?”莫非晚懵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我知道,以她那个性子,绝非善类,也知道你向来明白是非,不会随便嫁祸于人。”
莫非晚这才回过神来,有点沮丧地道:“唉,可惜,她那把嘴猾得很,只诓她说了一半,另一半真相硬是诓不出来。”
“哈……”安阳不由得笑了起来,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你别诓了,我赌你今日还是徒劳无功。”
这一举动加重了莫非晚心里的疑惑,按理来说,婆婆既是相信自己的猜测没错,自己也定能让她说出来,为何她这么笃定会是徒劳无功?
“昨夜她装晕过去,今天我看她还有什么诡计!”
安阳道:“不行!你不能再质问她了,你知不知道,她因悲切过度见红了?她腹中的孩子才三个月啊,胎位还未稳,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
果然!还是为了孩子。莫非晚重叹了一声:“婆婆,她怀的真不是秦家的骨血,你为什么都不肯相信我们呢?”
安阳摇头,周焉云爱惨了秦丧,孩子绝对是他的,秉着这一个死理,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甚至详细地说着他们在宛林院的那夜……
“罢了,我管不着!只是杀人偿命,自古有之!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她周焉云既然身在其中,凭什么要我对她轻恕?于死去的人公平吗?”
她的怒气扬起,安阳敛起眉宇间的尴尬,这事儿的确为难于她,何况听闻那个死去的女子,是她紧要的好友,难怪她这么生气。
安阳迟疑了半晌,缓缓跪下:“娘求你……”
“你干什么呀?”莫非晚扶着她,想把她拉起来,奈何她抓住一旁的椅把,难以扶动。
“等孩子生下才查行吗?”安阳惨白的面容上,全是悲情之色,“你以为我就不恨周焉云吗?她使计陷害我们的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但你为何……”
安阳的眸子越发幽暗,道:“一切为了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莫非晚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我家斐婉也是无辜的!她不无辜吗?!”
安阳捂住了心口,道:“撇去斐婉不说,你还想怎样?你剁了她一根手指,也算她还了你在长河失去的手指,你在陶都受难之时,她亦在西隐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
莫非晚被激得泪水直流,哽咽道:“这一切是我害的吗?全都是她咎由自取!我想怎样?!呵呵呵……”
看着她失望透顶的眼眸,安阳一怔,将原本打算替周焉云求情的话咽下腹:“非晚……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