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西斜,已过三更。
青月在秦丧面前对周焉云的事绝口不提,仿佛怕他会强行替她解释一般。
莫非晚微微一笑,大踏步跨进戍王府,给秦丧打了个手势,随后跟着青月去了她的院落。
“青月,你的脾气越发见长了哦,有什么事居然都不跟我说了吗?”莫非晚解开了披在身上的氅衣,娴熟的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青月敛起喉咙的酸涩,不悦地哼道:“回来的路上,我在想周焉云的话,也是在生她的气。”
所以,她才不要在秦丧面前说出自己的疑惑。
莫非晚自是了解她的,关于今日之事,周焉云几度谎言,先是说看到熟人李箫何才去的京郊,被拆穿后,竟顺着骨羽的话承认与戈特忽庥相见了……
青月道:“小姐,戈特忽庥给瓷瓶她的事情,是好几天前了,为何她不驳斥,还慌张地打断了骨羽接下来要写的话?”
莫非晚道:“她亦是知道我在诓她,顺势承认罢了,那个瓷瓶里面的药……足够让她死一万次的了,她哪里敢让秦丧知道,我始终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让她承认当日的确在京郊,毕竟她极有可能是目击证人!”
“到底是什么药?让她甘愿冒险被人冤枉成凶手,也在所不惜?”青月神情微微一滞,淡定沉稳的面容上,终是露出一丝疲惫来。
莫非晚道:“是陷害师兄的毒药,如今此药被我拦了下来,算是过去了。”
青月缓缓点头,道:“既然约见她的人不是李箫何,也不是戈特忽庥,那到底是谁呢?”
已经否决了李箫何与戈特忽庥,按照小翠的报信来说,当时她们在城东确实有人从外将信投入车厢。
这人,无论是不是与斐婉要见的是同一个人,总之对她们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否则她们不可能前往赴约。
青月一个激灵从椅上跳了起来:“会不会周焉云也被人利用了,真正的凶手故意往她身上扯,让我查的时候,查岔了去?”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莫非晚曾这样猜测过,但又不太能成立,道:“她大有可能被人利用了,但斐婉死时,她绝对在旁边,清楚地看着案发的经过。”
看着她如此笃定的神情,青月状似无比疑惑:“为何?”
“因为她腹中的羌活,染血的炙厚朴。按照周焉云的说法,她们争执在前,与案发又不是同一个地方,她是因为被斐婉揍,先行逃跑的,而,她去到赴约的地方后,发现斐婉也在现场,才会躲在一边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周焉云逃跑之时,斐婉肯定是立即离开与她发生争执的地方,尔后二人并未走同一条路,或者说,斐婉是抄了近路,才会比周焉云更快的到达现场。
既然如此,斐婉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后来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把羌活吃了,在血泊中留下了炙厚朴。
莫非晚的一番分析下来,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夜色仿佛凝固了,开口道:“这是斐婉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她与周焉云发生的争执,远远不止是打闹……”
更深人静,万籁俱静,一室灯火明亮而压抑,沉沉的夜色笼罩在身,她们的眼中的复杂神情,低沉晦暗,让人难以捉摸。
青月道:“若是如此,有没有可能是先帝?”
莫非晚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来:“你不必担心李箫何,我猜在这件事情里,没有他的手笔,亦不关乌雅明之的事。”
她们林林总总就与这些人结仇,若都一一排除了,还会有谁?
青月垂眼默然道:“但斐婉脖上的刀口,是纯钧剑所致的啊。”
莫非晚这两天一直在逐渐排查,一开始急着进宫见乌雅元桧,便是因为纯钧剑,但冷静下来时,想起乌雅明之阴鸷森冷、鬼神不惧的模样,以他的能力,一剑封喉简直易如反掌,怎会把人约到京郊再杀。
莫非晚随口道:“还要等师兄的消息,纯钧剑一直在皇宫里,乌雅明之醒来后有没有带走,还未清楚,若是其他人偷剑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待这个时间线弄清楚再说吧。”
许久,屋内烟气袅袅,空中勾出种种虚幻形状,随即又幻化为无形,骨羽与小翠的身影清晰起来。
“郡、郡主……”小翠不知为何吓得面色惨白,颤巍巍的躬着身子行礼。
莫非晚淡声道:“怎么了?”
小翠忙解释道:“我……消息有误,差点误了郡主你的事情……”
“哦?”莫非晚轻抬眸瞥了她一眼。
“那日给你送信,‘周,晌午离府,至城东药铺,后与戈相见’,当时我以为小姐丢下我,肯定是去见戈特忽庥了。”
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莫非晚淡淡一笑,并未开口责怪,但也没有原谅,只道:“下不为例。”
小翠怔了怔,又怯怯开口:“郡主,你打算几时护送我离开?”
莫非晚抬了抬手,青月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籍本:“时机不对,你且再等等,新的身份先给你,好让你安心下来。”
“谢、谢谢……”小翠有些错愕的接下,“你们不怕我带着籍本跑了?”
莫非晚姿意道:“天子脚下,若无我安全护送你出去,你能跑多远?你真当周焉云是好糊弄的吗?”
小翠闻言低垂着头,但心里已是高兴至极,这一身份便是新的开始啊。
莫非晚道:“收好了,若让周焉云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小翠赶紧点头哈腰,紧紧攥在手中,才想起今夜来的目的:“郡主,小姐她这几个夜里都做噩梦,嘴里喊着‘登徒子,滚开……’,诸如此类的话来,会不会那天约她的人,实则是来自西隐的登徒子?”
莫非晚狐疑地问:“发生那件事情后,她常常做噩梦?”
小翠摇摇头:“从未。”
所以她才觉得蹊跷,以前那般艰难,周焉云都不曾噩梦连连,在事情过去这么久后,她为何会突然做噩梦?
莫非晚道:“嗯,我知道了,最近她见什么人,或说过什么话,你多留意了。”
“是……”小翠恭顺地道。
咻————轻烟薄雾,骨羽带着她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