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焕死的那天,李夫人还假意前去关心,但看到他那个可怖的鬼样子,连退了好几步,确定他身亡,她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刘姨娘去求她,至少要为李钰焕买一副棺木,好生将他安葬,但此时的李夫人还管她是谁,不把她赶出将军府,她便应该偷笑了。
“最后……你知道我将钰焕埋在什么地方吗?”
众人都屏息静气,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因为夫人不管不顾我们母子的死活,我一个体瘦孱弱的妇人能怎么办,所以把钰焕埋在废院里,只要睡不着时,我便要去那坐会儿,听听风……想象钰焕在画画的画面,想象他会跟我说什么……”
莫非晚不知道李夫人的心况,反正她听之泪眼汪汪,但此时她已经无暇去思索其他,只能继续听着刘姨娘讲述的悲苦。
当时,李夫人以为府中节省开支为由,将小妾们身边的婢女调去其他处做事,像刘姨娘这样出身的穷苦人家,当初嫁入将军府时,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侍候她的那个婢女,还是李将军在京时给她找的,婢女这一被调走,他们只能自力更生。
刘姨娘一动不动,僵硬地站在她面前,道:“我一个人去挖坑,一个人用被子拖着钰焕去埋,我一点儿力气都用尽时,钰焕从被子里滚了出来,他的眼睛还睁着呢,我死命的想要替他抚上,让他安息,可是全是徒劳……我知道他好不甘心死去。夫人……你看我的眼睛,与钰焕死时的相似吗?”
“啊————”
李夫人头皮发麻地推开她,惊慌失措地看着那双眼睛:“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以为能吓到我么?做梦!做梦!!!”
李钰蒙没想到母亲做了这些事,他揽住受惊的母亲,问道:“娘,当初我与爹收到你的来信,你不是说已经将庶弟安葬在李家墓园里了吗?如今————”
刘姨娘的嗓音透露了她的极度悲愤:“放屁!她说我的儿子不配入李家墓群!夫人,你敢否认吗?钰焕还在废院里埋着呢。”
李夫人沉默半晌,硬着头皮呛她:“是又如何?这能代表什么?”
刘姨娘不再理会她,而是行至莫非晚跟前,道:“郡主,夫人有一次与老嬷嬷出府买东西,去过京中的德济堂买砒霜,大夫能替我作证!”
莫非晚点头,道:“来人呐,去一趟德济堂,把当时给夫人开药的大夫叫过来。刘姨娘,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
“有!钰焕的尸身,真正让他致命的虽然是砒霜,但夫人长期给府上的庶子庶女下慢性毒药,可以用钰焕的尸骨验一下,除了砒霜,还有其它种类的毒。”
李钰蒙猛然地望向母亲,像看陌生人一样,问:“娘,她们都是污蔑你的,对不对?”
李夫人以一种复杂而奇异的口吻道:“钰蒙,你爹是大将军,你则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更是诰命夫人,他们诬陷我,你可得把他们全部关入牢中。”
因为她不正面回答,而且眼神飘散,李钰蒙才烦闷不已。
这时,德济堂的大夫进来,恭敬地行了礼后,道:“郡主,我作证,李夫人在我家药房里买过半斤砒霜,因为平日里买砒霜的人不多,而且这种毒药都会做账,这是我的账本,请你过目。”
莫非晚接过后,顺手递给青月,她翻了几页,便找到:“明授元年118年六月初九,李将军府主母,买砒霜半斤。”
莫非晚将账本扔在她面前,冷笑道:“上面还留有你的画押,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李夫人不置可否,狡辩道:“我买了砒霜毒老鼠不行啊?买了砒霜就是杀人凶手吗?”
她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容:“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方才我派人去搜查你的院子,发现剩余的砒霜,若真是拿去毒老鼠,怎会还剩这么多?想必是只取了毒杀一个人的剂量,剩下便遗忘了吧?”
李夫人如芒刺在背,心虚地望向一边,才道:“没有做过的事,我自然不会承认。”
“夫人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啊!”斐婉突然开口,转而面向莫非晚,“郡主,我还有一个人证,李夫人身边的婢女花凡,她也是厨房的管事之一,为府中庶子庶女下的慢性毒药,全是她一手操办。”
“让她进来。”
李夫人彻底懵了,她看向斐婉,怒道:“你竟敢收买我身边的丫鬟?”
斐婉道:“李夫人你误会了,关于慢性毒药的事,你原本是做得天衣无缝,但你万万没想到后来进府的李箫何,他是刘坲安的徒弟,食物有什么问题,他一闻便知。”
说到那个孩子,刘姨娘的心情平复了些:“得亏他告知我食物里有慢性毒药————番钩藤。”
斐婉看着她好玩的神情,道:“所以,花凡被我一逼问,便什么都招了,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花凡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避开了李夫人的目光:“是……是夫人让我在他们的汤里加入番钩藤,每次加一点点,就算后来病发身亡,只要不验骨,一般查不出来。”
南秦寒冷天气较多,所以只要是吃饭必备汤水,甚至有的人把汤当水饮。而将军府上下长期饮用这种慢性毒汤,会慢慢把身子熬垮。
李夫人绷紧的情绪彻底被瓦解,她一脚踹向她的脸:“花凡!你!”
花凡抱着脑袋痛哭:“夫人……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想活命啊……”
她们主仆的决裂,无人在意了。
莫非晚道:“李钰焕的尸身挖出来没有?”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让人把尸体抬进来,刘姨娘霎时便瘫倒在地,待把盖尸的白布揭开时,她彻底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痛哭起来。
李夫人恨恨地瞪着她,冷笑道:“最恶毒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打搅他的亡魂,挖出他的尸骨让人观看,你真是个好母亲!”
莫非晚替她回答:“真正的安息是要弄明白真相,而不是说入土便能为安,我相信李钰焕公子一定很理解,也很痛苦害死自己的人继续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