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箫何咬住下唇，只死死的握住瓷瓶，颤声道：“凶手不是乌雅明之，想必你也已经查清，除此之外，你还对谁起了怀疑？”
“不，没有。”莫非晚说着，抬起一双略带恍惚的眼睛望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对李钰蒙的怀疑说出来，斐婉是如此爱他，他怎么会让她失望？
李箫何看着她在烛光下迷离恍惚的面容，心下虽然焦急，已然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只期待她下文。
莫非晚道：“你不必尽是失望的神情，我正在努力，也请你有什么异常的话，一定要告知我！”
李箫何微微皱眉，思忖片刻才道：“乌雅明之把尸蛊带走后，当今皇上曾试图再练出尸蛊与之对抗，李钰蒙是最反对的一个，还和斐婉大吵了一架，你说凶手……”
“不会的！”莫非晚大喊一声，紧盯着他的脸庞上，睫毛在微微摇晃的灯光下映出一片朦胧，她本就排斥这个可能性，如今听着他亦是猜疑到这，霎时间站了起来。
“凡事有大概，莫小姐为何这般笃定？”
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她神情微动，强压着胸中所有的迟疑不安，应道：“没有这个可能，因为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错就错在，斐婉她参与再练尸蛊的其中，让李钰蒙所不喜……”李箫何自鸣得意着。
莫非晚默然坐下来，仿若未闻一般，道：“刘姨娘回来了，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怕是到不了夏天，希望你好生珍惜。”
在这样春日薄弱阳光之下，黯淡无光的戍王府显得颓败晦沉，整个建筑里不论是物还是人，全然无精打采的立着，像是无法逃脱利刃穿身的悲惨命运。
李箫何的眼眸里，也不知是悲是喜，那一双眼中，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与其一直被病魔缠身，还不如早早前往极乐净土……”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娘亲，那时候他们被贬至陶都，生存在军营妓中，那会战事告急，有时候连饭都吃不起，娘就去外面当野妓，也不求钱财，只为了求得一些粮食。
他就这样在这种难堪又悲情的环境下长大，听着世上一切难听的秽言秽语，任由他们指着自己喊‘野子’……
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但因缘拜在刘坲安门下，与师姐青月相识，度过了人生之中的‘高光’时刻，活了最像人的七年。
这个世间他只在乎自己的娘亲与青月，本来再无牵挂的心，因刘姨娘的出现，让他把对亡母的爱全然加附到了她身上。
“见与不见，你自己看着办，我也不会再关着你，毕竟乌雅明之若想带走一个人，我是防止不了的。”
李箫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跟你说的话，还望你多点上心，人心在这个世上最是经不起考验。”
“嗯。”莫非晚站了起来，连个招呼都不打，扬长而去。
戍王府虽然离繁华京中央很近，但因莫家历经灭门，这处地段已然很是冷落了。
莫非晚行至王府门口，秦丧竟骑着骏马在门前候着，看见她出来，笑道：“过来，带你去一处地方。”
莫非晚低头一笑，疲惫不堪的伸出手来，任由他将自己拉上马，坐在他的前面。
天边落霞如火，正照在毫无人气的街道上，他们周身通红一片。
“你是要带我去哪？”
“义庄。”
秦丧微微一笑，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轻轻置在她眼睛上，望着天边照射而来的霞光，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莫非晚感觉双眼不再刺痛，唇角笑意浅浅，脸上带着小心翼翼又略微不自然的羞怯，握住他那只牵着缰绳的手，一路上沉默无言。
义庄里，一个体积惹人注目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脸上抹着黄粉，一副营养过剩，导致肝脏承担过重的模样，莫非晚一眼便认出他来。
“戈特忽庥？！”
在这绮色霞光之中，戈特忽庥满脸的迟疑与惶惑，用粗犷轰隆的声音道：“呵呵，拜见安阳郡主。”
自从他与周焉云合谋，又与长云公主拉拢在一起后，算是一切都往好处发展，但后来公主出尔反尔，答应自己的皇兄远嫁西隐后，一切便像尘埃般落定，再没波澜涌起。
莫非晚都快把他们给忘记了，只一心记挂着抓出杀害斐婉的凶手，担忧着狱中的青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秦丧道：“我已把大帝放了，作为条件你且把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戈特忽庥一直隐身于南秦，被乌雅元桧与秦丧整得极惨，周焉云在长云答应嫁去西隐后，便常常以忙自己的婚事，不再与他相见。
他一个饭量惊人，体重五百斤的胖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被收拾掉，然后银子全无的情况下，还逃离不出南秦皇城，唯有在义庄里帮人扛尸，助仵作验尸，才求得一餐温饱。
这会虽然心中闪过难以抑制的悲愤，但已经不敢轻易发作了，不过能换得大帝的自由，这一切都值得了。
“斐婉死的那天，我与五王爷在城东某个客栈里，至于商议什么事情，我便不细说了，总之离开客栈后，我碰见了周焉云，碰见了那个杀人凶手！后来她前去京郊赴约，我亦是跟随他们其后……”
当时周焉云与斐婉争执不休，药包散落一地，斐婉抽出鞭子就打她，她是挨了好几鞭子后，才落荒而逃的。
莫非晚望着窗外残留的最后一丝暗紫色霞光，开了口：“她们分开后，你是跟着周焉云还是斐婉？”
“当然是周焉云了，我跟着斐婉作甚？”
“那你有出面去见周焉云吗？”
戈特忽庥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莫非晚的脑中，刹那间明白她们分开后，为何斐婉先到达凶杀现场，原来是因为戈特忽庥在其中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导致周焉云后到。
在这期间，斐婉与那凶手肯定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在那时她吞下了羌活，至于是被逼还是自愿，确实让人质疑。
她的目光比此刻的霞光还要黯淡，她的手冰冷而虚弱，是秦丧紧握着她，让她得以感到片刻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