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瑜破口大骂，但我们没办法摆脱掉小叔子那一家吸血虫，稍微表露出不满，婆婆就要在家门口上吊，赵小成哭着喊着要奶奶。
长瑜也烦了，我们商量着清明节回老家祭祖那天把婆婆送回去，婆婆也同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
这次是赵小成先动的手。
他打了大他两岁的孩子，没打过，婆婆帮忙被对方家长推了一把，当时就讹上人家了。
那个大孩子身上的伤比赵小成严重，对方反过来让他们赔钱。
大孩子没下死手，赵小成可不是。
长瑜一直担心他骨子里拥有的婆婆的那一半劣根性。
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心软的毛病，不然也不会把婆婆接过来。
他也是一个渴望得到妈妈的爱的孩子。
但不是所有人都配成为妈妈。
5
儿子出生那天，长瑜连夜从外地赶回来，高兴之余也在担心他的孩子会不会遗传血脉里的劣根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还被验证了。
赵小成从小就听不进去话，我行我素，我们也很头疼，婆婆又爱惯着他，犯错时她总是第一时间维护，根本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上小学时每个老师都委婉的提醒我们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在学校打人有严重暴力倾向。
医生却说这孩子没什么问题，怀疑是和家长学的，要不就是这孩子太会装了。
每次考试都倒数回家就开始砸东西，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考砸了心情不好，我提议先报个辅导班，他同意了。
一学期六万的补课费终于把他的水平维持在中上等。
我看着温和的长瑜，我们平时也不吵架，每天都抽时间陪伴孩子，有时候都在怀疑赵小成是不是我们的亲儿子，因为实在不像，长得不像，脾气不像。
长瑜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手一抖，他接着道：“我们明天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我叹了口气，他果然能听见我的心声。
第二天联系了老同学，加急做个鉴定。
我怕赵小成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又怕他是我亲生的。
如果他不是我亲生的，那我的孩子去哪了？
如果他是我亲生的，我可能又要心软了。
孩子本身没什么大过错，更多的是大人给他们灌输了错误的观念。
只是，检查结果出乎我们所有人预料。
6
我们报警了。
婆婆慌了，想尽办法堵我们，一会说她错了求我们撤案，一会又说她没做过。
又听到拐卖孩子事关重大，可能要进去，带着弟弟一家躲了起来，学校也不去了。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邻居们当着我们的面就开始嚼舌根，说孩子不是我亲生的，我生产那天她看到我婆婆怀里抱着个孩子从家里出去，小叔子赵长平也在。
而且他们看过赵小成，我是早产，可赵小成足斤足两，比满月生的都大个。
“27栋有孩子八个月早产到现在都长得没同龄壮实，没可能七个月早产孩子还能壮两个个头。”
我从他们面前路过，他们讪讪打了声招呼就想走，我叫住了他们，让他们重新说一下婆婆抱孩子那个事。
他们一听也来劲了，陈奶奶发誓她要有一句假话，就从她家跪到我们家道歉，在场所有人都给她做见证。
我早产那天长瑜没来得及赶回来，一直是婆婆在忙活，我们那时感动的发誓以后一定对她好，没想到婆婆竟然用小叔子的孩子子换走了我的孩子。
当时是在镇上卫生院生的，那时候还是假期所以值班的没几个人，只有一个护士——弟媳黄琴。
我疼爱了快十年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上一世赵小成能够毫无顾忌地杀掉我们，也是因为他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被关进棺材里时，我听见他说：“谁让你不是我亲妈呢？还天天管着我，让我学这个学那个。”
可是，报补习班是他同意的，兴趣班是他要求的，我们从未强求，就算他庸庸碌碌一辈子，我们这些年挣下的足够养他一辈子。
开庭当天，婆婆和弟媳在法庭上撒泼，她们说孩子我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就当做不知道这个事。
赵小成也慌了，抱着我一直喊妈，他从前可是都不乐意喊的，因为婆婆说我不是他妈，她会给他找个更好的妈妈。
他还说检测不准，他不可能不是我们的孩子。
老公当场拿出结扎证明，法庭上瞬间寂静无声。
在我们结婚的二天他就和我商量说结扎，我们两个都不想要孩子。
我有多囊，难受孕易流产，他也不喜欢孩子，因为他自己就不是个幸运的孩子，他害怕他的孩子也和他一样。
发现怀孕了我们都震惊了，想着这个孩子还挺顽强，索性就留下了。
婆婆和我去菜市场买菜的路上，趁着人多卡了我一脚，害得我撞到肚子倒地也是她有意的。
但时间太久了，现场混乱我根本没证据。
赵长平用我们的钱买的房子我们拿回来了，所有用在他身上的花费法院也让他限时返还，孩子他们自己领回去，与我们无关了。
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赵长平上来就要给我一巴掌，我躲开了拿出一张纸糊在他脸上。
是另一份亲子鉴定。
赵小成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但他是黄琴的孩子。
赵长平和婆婆当场就和黄琴扭打起来，我们开着车扬长而去。
没过几天赵小成哭着跑来找我们，一声声爸妈震的小区住户报警扰民。
婆婆也加入了卖惨阵营，穿着一身孝服，哭诉丈夫早死，孩子不养，恶媳妇赶她出家门。
“妈！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知道乱花钱，让你丢了面子……”
路过的大姨一脸鄙夷。
“这话哪里是孩子能说出来的，孩子哪里懂这些，一定是那老太婆教的。别看那老太婆哭的可怜，干的可都不是人事。”
7
他们闹了三个月，我们看了三个月房。
我提议卖房投资，长瑜也是这么想的。
他在我额头上嘬了一口，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我感受到了他眼角的湿润。
“是我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是我们委屈了我们自己。
我们把现在住的房子挂了出去，收拾东西搬家那几天，突然接到通知，现在住的房子要拆迁了。
房子不卖了，直接搬去了新家。
不知道赵长平和黄琴是怎么商量的，他竟然接受了赵小成不是他亲儿子这件事。
赵小成被黄琴转到了公立学校，开学不到半个月，就被叫了好几次家长，挨了一个处分。
婆婆去学校闹了几次，因为觉得学校食堂菜色不好，不是人吃的，配不上赵小成，他从来不吃这种食物。
副校长无奈解释食物都是干净的，学校食堂的饭菜他们也在吃。
婆婆不听：“我们家小成以后要考985，还要出国！这些烂菜臭肉吃坏我们小成脑子怎么办？！我要去教育局告发你们贪钱！”
学校不怕家长闹事，就怕家长不讲理。
校长不想事情在发酵下去，承诺过段时间更换一批食堂员工，婆婆开始得寸进尺，要求换五星级厨师，有十年工作经验的食堂阿姨。
教导主任强撑着笑把她送到了校门口，打量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赵小成，给了他一张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名片。
赵小成不领情，“我才没有精神病！你们这些庸人懂个屁。”
“我孙子可是清北的料，你们说谁有精神病呢！大师都说我孙子前程似锦。”
教导主任在纠结要不要报警，这看着像被邪教洗脑了。
8
隔天她又闹了起来。
起因是赵小成把一位女同学打了，后来演变成群殴，被围殴的是赵小成。
他总是向同学吹嘘在私立学校的日子，拿两个学校做对比，贬低同学。
有位女同学随口说了句：“那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赵小成把女孩给打了，女孩哥哥比他高一年级，女孩哥哥叫上了班里的同学，要不是老师及时赶来，赵小成就要以一敌百了。
婆婆和黄琴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赵小成，当场骂街，叫兄妹俩的家长赔钱，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你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打坏我孙子的脑子，想让我孙子给你们家孩子当垫脚石！”
“我儿子要是考不上清北都是你们害的！”
兄妹俩的父母不乐意了。
先动手的是赵小成，他还恐吓女孩，让她回家路上小心点。
双方争执起来，他们打架的时候刚好是放学前，现在正值家长接送高峰期。
围观家长也纷纷控诉赵小成的恶行，比如威胁某个女孩不答应做他女朋友就让人把她拖进小巷。
还有偷窃。
有人认出了他们，说了句：一家子小偷强盗，老的小的一个样。
没人注意到赵小成扭曲的脸。
他大喊一声：“够了！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事后赵小成把主动挑事然后被殴打事件说成了单方面校园暴力，写了小作文，还把视频上传到网上，引爆舆论。
校领导头都炸了，教育局警局轮番下来调查，最后学校上传了带音频的监控录像才平息了这件事。
但那对兄妹的父母不打算放过他们，赵小成在网上造黄谣，散播谣言侮辱女孩，他们的父母准备追究到底。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研究案件。
婆婆哭喊着：“静静，你救救小成，他叫了你这么多年妈，也是你儿子啊！”
他们索赔二十万，并且要求公开道歉，否则他们也用同样的方式逼学校开除赵小成。
赵长平和黄琴游手好闲，靠偷强赌博为生，婆婆每个月的最低赡养费一张嘴还是能养活的，一家五口就不行了。
所以他们又找上我了，毕竟我是个女人，好对付，软的不行来硬的。
我被他们一家子的嘴脸恶心吐了，深呼吸淡淡道：
“赡养费长瑜已经打给你了，你不归我管，你又不是我妈。”
这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忘了什么，直到接到老房子对门邻居的电话。
邻居说婆婆找了个锁匠换锁，前几天在房子里打砸搜刮东西，今天要卖房，已经带人上门了。
邻居给我发来了他们家门口拍摄到的监控视频，他们竟然是开着门打砸的，真是胆大。
我报了警，把长瑜叫了回来，长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前些天她竟然让我把房子过户给她，还说我不听她的，不养家，我不孝。”
“我们的家才是家，她算什么东西。我不告她弃养都算良心了。”
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可真不要脸。
黄琴找上了我，这次他们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借，婆婆说借的钱她来还。
“您都多大年纪了？退休金几百，拿什么还？哦，我忘了，您平时最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拿命换呐？”
“可别，我可不想给了钱还脏了房子。”
她声音一滞，然后忽然拔高：
“陈静！我们可是一家人，再说了你的钱不都是我儿子给的吗？凭什么你可以花我儿子的钱我就不可以！”
“你嫁进我们家了，东西就都是我们家的。”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工资是长瑜的两倍。学历也比他高，房子也是我名下的婚前财产。”
你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过是个泯然众人的普通人。
9
事情到这还没结束。
他们吃了遗留在老房子冰箱里的隔夜沙拉，刚开始上吐下泻，为了省药钱在绿化带找草药吃，半夜发现上不来气，检查发现食物中毒加轻微农药中毒。
警察上门，反咬一口说我要谋杀他们，吃了我家里的东西中毒，要我赔偿他们医疗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我已经生不起气了，还误工费，非法闯进别人家里的强盗，连工作都没有哪来的误工费。
这个理由行不通，婆婆又换了个看似合理却又没道理的理由：我们不赡养老人。
我们甩出了转账记录，打印了几份，贴遍了原小区的每个角落，还有他们入室抢劫打砸的截图。
赵小成再也绷不住了。
主意都是他出的，他是没留案底，但他直系亲属，两代都留了。
他恨恨地剜了我一眼，跑走了。
临走时，当地的警官提醒我，他是他们这的常客了，但是还未满十四，只能口头教育。
还有就是，经过检查发现，赵小成是个超雄，让我们小心他可能会报复。
10
除了赵小成，他们都被抓了。
婆婆和黄琴六个月后被放了出来，赵长平身上还有其他事，还得等两年。
婆婆和黄琴卖掉了她们所有的嫁妆首饰，终于凑齐了赔偿费，赵小成这才重回了学校。
可赵小成不乐意回去了，再回去已经没用了，家里人都人犯罪记录，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他原先是打算和长瑜一样成为科研人员，但现在政审卡死了。
再加上他本就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直不合群甚至还被排挤。
人多的地方素质参差不齐，他又爱挑事，高高在上审视别人，自然就成了被霸凌对象。
但婆婆和黄琴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每天哄着他，幻想着他前途璀璨，光宗耀祖，以及未来给他们带来大富大贵的生活。
光耀门楣的重担落在了赵小成肩上，所有人都在坐等他功成名就，而他们却什么都不做。
婆婆还在自说自话，拿孩子大了就什么都懂了这套说辞来教育他。
他自己什么样他自己清楚，试卷上的题目不是看一眼就会，不提笔就有答案的。
11
我和长瑜打算去旅行，当背包客周游世界。
这是我们从前的梦想，我们就是在旅行途中认识的。
上一世，为了养孩子，为了这个家我们把其他选项都排除了。
为了照顾孩子和婆婆，长瑜一直在工作奔波，我也辞职当全职主妇，到头来一个被活埋，一个被野兽吃得一干二净。
离开前，一个面黄肌瘦的身影拦住了我们。
“爸，妈，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们能不能带我走，他们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说着拉起衣服展示伤痕。
他低头不敢看我们，脸上满是悲伤，但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恨。
我看着他身上狰狞的疤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叹了口气，拨打了报警电话，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我同情他，但我又不想同情他。
他是个对所有人都满怀恶意的孩子。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可一想到上一世他毫不犹豫合上棺材板，一铲一铲把土填实。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
可后来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害下一个人，还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令我我毛骨悚然。
我养了他十几年，他依旧能笑着把我埋进棺材，笑着把长瑜推下山崖。
他眼中的愉悦毫不掩饰，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并不是被挑唆的，而是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上一世虽然没看到赵长平夫妇和婆婆的结局，但绝对不会比我和长瑜好到哪去。
“我不是你的监护人，我已经报警了，他们会送你回去，家暴问题你也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
一听到报警这两个字，他慌里慌张跑了，手机掉了都没捡。
好像逃命一样。
12
我们飞到克里特岛的一周后就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了小叔子一家和婆婆的消息。
他们死在了我们原先住的房子里，拆迁施工时他们从废墟里被挖了出来。
施工队害怕了，三条人命，也不敢再开工，相关负责人一到现场就发现三具尸体不对劲。
他从前也见过被砸死的人，这明显就是死后被挪进来的，而且三具尸体全身血液都被放干了，手法娴熟。
他们不想担责，当时就报警要求尸检。
尸检结果显示，赵长平是吸毒过量，然后被捅死的，黄琴和婆婆是意识清醒时血液放干死的。
死亡时间就是赵小成找上我们的前一天。
我看着这消息，冷汗都下来了。
“所以他那天根本就没意识到错误，而是卖惨企图通过我们逃亡国外。”
长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我沉默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有着纯粹恶的人。
回国后的某天，上班路上，一个黑影朝我冲过来，我下意识躲闪。
我以为他要杀我，没想到临到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吓我一跳。
“妈，你帮帮我，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他们的，是他们……是他们一直逼我。妈，我错了，只有你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我摇头，抬脚绕开他。
“你说你错了，可是你眼中没有一丝恐惧，你说你不是有意的，可是三个人三条命，你明明有三次机会。”
“你都想起来了吧？上一世的记忆。”
我挑眉看向他，他眼神闪躲。
“你还真是，罪大恶极。”
我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按倒在地，我冲为首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一起回了警局。赵小成一脸难以置信，他似乎不相信我竟然设圈套引他入网。
经过漫长的审讯，审判在一年后下来了。
他已经14岁了，再加上情节恶劣，减刑是不可能了，最后判了十年有期。
13
这一世，没了家庭的牵绊，我重新投入到我热爱的工作中，把更多时间放在了自己身上。
我资助了几个失学儿童，同时还参加了不少青少年犯罪心理的交流讲座，发表了几篇论文，声名鹊起。
“您支持少年犯死刑吗？”
一个学生懵懂地看向我。
我如实回答：“不支持。”
行为恶劣的少年犯并不是大多数，大多数孩子缺乏家人的关心，缺少家人的陪伴，他们叛逆，他们试图引起注意。
他们不明白死亡的含义，那么死刑将毫无意义，惩罚也毫无意义。
重要的不是死刑，而是忏悔和赎罪。
原件正确复印件才会正确，错误不见得都在孩子身上。
人，生而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