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一群疯子
逡罗2021-05-13 16:009,035

  那一天刚刚吃过午饭,简单地休息一下就可以去室外活动了,但是所有的病人都被要求待在病房里,自由活动的时间取消了。

  我倒是没觉得什么,那些病人就更不会在意了。

  新院长对我还是不错的,他给我调换了一间采光不知道比之前好了多少倍的新病房,这让我着实兴奋了好几天,在我的要求之下我保留了我的病号,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数字了。从新病房的窗户可以隐约看到医院的大门口,但是我已经没有了对于自由的渴求。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自由都不应该属于我这样的人。

  我在病房里待得实在有些无聊,就透过窗子向外面张望,我看到三辆大巴车从外面缓缓开了进来。我想这或许就是今天自由活动的时间取消的原因吧,有新的病人送进来了。而且三辆大巴车,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有二十几个病人要住进来了。这么多人一起入住医院还是第一次见到,取消自由活动也理所应当。

  但很快我就又困惑了,这三辆大巴车上除了保安、警卫之外,竟然就只有三个病人,也就是说一辆大巴车就运送一个病人。三个病人下了车之后就立刻被人带着从三个方向进入到病房大楼里,看来他们是不能见面的。我倒是不觉得这样的排场有些铺张浪费,我第一感觉就是这三个病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们一定有必须要分开运送的理由。我以后见到他们一定要绕着走。

  后面的事儿我没多想,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要不是护工来叫我,我可能还睡着呢。

  刚进食堂里,我就看到所有人都闪在一边,围成了一个圈。

  一个几乎谢了顶的男人坐在中间,一脸委屈地盯着面前的餐盘,他直嚷嚷:“菜里怎么没有肉啊,肉呢?”

  这个人我没见过,简单的排除法,他一定是今天新来的那三个人之一,我的神经莫名地紧绷了起来。

  食堂里做饭的师傅拿着铲子就挤进了“包围圈”,愤怒地指着餐盘里的肉丝说:“那不是肉吗?被你这么嚷嚷还以为我偷工减料了呢!”

  一个护工突然大声喊:“别离他那么近!”

  话音未落,那个谢了顶的男人突然就张开嘴咬住了做饭师傅的手腕,师傅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挥手就用铲子拍晕了那个病人。

  后面发生什么我就不清楚了,的第一时间对我身边的护工说:“我不跟这一组吃饭了,等下一组吃饭的时候我再来。”

  护工倒是没说什么,我是有这个特权的,院长交待过我可以自由选择吃饭的顺序。

  当第二组吃饭的时候,我一眼就见到了另外一个新来的家伙,他很年轻,但是一身肌肉很抢眼,我连了解都不想了解,就对护工说:“我跟下一组吃饭。”

  当第三组吃饭的时候我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第三个新来的,他倒是很安静,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非要找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话,就是他的肤色很白,那是一种病态的白皙。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一边,我突然发现这个家伙竟然在盯着我看。

  我立刻就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放心餐盘,起身对护工说:“那个家伙总是盯着我。”

  这个护工笑呵呵地说:“没事,他是想给你化妆。”

  我说:“我一个大男人化什么妆?”

  护工还是笑呵呵地说:“不是你想的那种,算了,等一下你和我们一起吃吧,我给你讲讲这几个新来的病人的事儿,你就明白了。”

  我躲在护工身边,一直等到第三组吃完饭,临走的时候那个家伙还不忘盯着我看。我真的有一种掉进了冰窟窿里的感觉。

  和护工一起吃饭我还是第一次,那个护工一边吃一边给我讲了一个让我毫无食欲的故事。

  护工说:“大多数人的目光总是善于捕捉满是光鲜的前方,却忽略了黑暗与阴谋交织而成的身后。如果你此刻回头,也许会和他们注视你的目光相对。那时他们会轻轻地避开你眼中的疑惑,就像他们从来都没有盯着过你一样。”

  这个故事要从中原开始说起。

  简单地说一下中原吧,他是快递员。你在网上买东西,中原负责送到你手里。

  中原负责包括这个小区在内的很大一片区域,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大多数是上班族,他们的薪水不多,休息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在网上买东西成了他们最好的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为了方便,中原也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一间面积小得可怜的房子。

  中原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又黑又脏的楼道里向上攀爬,这个小区没有电梯,而他又住在最高的7楼。之所以选择住在顶层,租金比较便宜是一个理由,还有一个原因等一下告诉你。

  中原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摸索着找到了阳台上的椅子。如果你已经过了怕黑的年纪,那么包裹在黑暗中,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中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今天给对面楼的杜斌送去了他网购的拳击沙袋。天知道那个沙袋有多重。

  中原的房间里没有电脑,没有电视,连手机都不是智能的。在大多数人的生活里,网络已经成为了寄生在人生中的一部分。现在如果把你的网线割断,你是不是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中原讨厌网络那种不切实际的虚无。他轻轻抚摸着放在阳台边上的天文望远镜,只有它才能给我最直观的快感。

  别太天真了,现在的城市里能遇到一个晴天就算是幸运了,就更别奢望在夜晚看到漫天星斗了。清新的空气早就沦为工业发展下的牺牲品了。

  中原要观察的是对面楼里的人。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住这么高了吧。

  不知道你有没有拉窗帘的习惯。我只是在善意的提醒你,你家对面楼有多少个窗户,就会有多少双眼睛。

  中原坐在望远镜前,首先他要观察的是五楼的陈小姐家。这是他的习惯,就像有人习惯出门先迈左腿;有人习惯挤掉新长出来的粉刺;有人习惯睡觉的时候开着灯……

  陈小姐家的灯虽然亮着,但是只有她老公一个人在客厅里看报纸。估计她今天又加班了。否则在这个时间里她应该回到家里换上那件淡绿色的睡裙。她不会知道在对面楼里某一扇漆黑的窗户后面,有人在欣赏她换衣服的过程。

  中原悻悻地把镜头转向别处。如果你这就觉得中原变态的话。我建议你观察一下四楼的曹教授,他常常在他老婆不在家的时候试穿他老婆的内衣。

  王老板家的灯亮着,他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王老板开着一家不算太大的公司,中原和他接触的不多,他曾经在网上买过一块冒牌的名表,是中原给他送过去的。还有,王老板是个特别会吃的人,普通的食材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一定要极为珍稀的食物才能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王老板系着围裙,准备好了一些调味的佐料。我把镜头推进,王老板的充满期待的表情一览无余。不知道他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王老板走出了厨房,中原的视线随着他转移到了客厅里。看来厨房太狭窄,不足以让他施展。客厅里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纸箱。王老板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拆封。一条被捆住嘴巴和四肢的小鳄鱼被王老板从里面抬了出来。因为鳄鱼不是很大,距离又远,中原看不到鳄鱼的眼睛,但是他能感觉到它还活着,而且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王老板拿着菜刀犹豫了很久,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鳄鱼。

  终于王老板像是下定了决心,举起菜刀狠狠地砍在了鳄鱼的脊背上,鳄鱼似乎恍然大悟一样,开始疯狂地挣扎。王老板举着刀,静静地看着鳄鱼的狂躁,等待着给予它致命一击。几刀下去,鳄鱼再也不动了,王老板费了好大的力气弄开了鳄鱼的粗糙、坚固皮肤,然后开始割肉。但是中原有一种直觉,这只鳄鱼还没死。

  中原有点害怕,下意识地不去看那只已经血肉模糊的鳄鱼。他转动镜头,视线突然被王老板家客厅墙上的一幅书法作品吸引住了,他分不清是楷体还是宋体,但是字迹还算是清楚,写着“当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你回头”。

  中原对这几个字很敏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却无法在记忆的某一点聚焦。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在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上,你一眼就会发现隐藏在其中的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科学的名词能解释这个现象,但是我觉得这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玄妙,科学的牵强附会,只能徒增肤浅。

  当一件事变得充满了宿命的味道,那么你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王老板的吃相乏善可陈,暂时不管他。

  中原看了一眼五楼,陈小姐还没回来。他打算睡觉了。突然和曹教授住在同一个楼层的杜斌家里的灯亮了。

  杜斌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我要是不告诉你他是个厨师的话,你一定会以为他在哪个健身馆里做教练。

  杜斌喜欢在睡觉之前打沙袋,对待沙袋,他就像是见到了恨之入骨的仇人。

  难怪他每个月都要打坏几个沙袋。中原的肩膀又开始酸痛了。

  其实中原特别理解他,现在的年轻人哪个压力不大?压力大就要发泄出来,要不然会生病的。当把沙袋想象成某一个具体的人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大的杀气。中原可不是胡说,你瞧,杜斌在沙袋上放了一张照片。他把望远镜放到最大,却也只能看到那张照片的轮廓,应该是个女人。

  中原真的要睡觉了,这注定是一个无聊的晚上,他开始在记忆力搜索着陈小姐的样子,尤其是在换衣服的时候。

  突然,杜斌停下了动作,浑身的杀气荡然无存。他愣愣地看着沙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原暗呼倒霉,又被他打坏了一个沙袋吗?看来他一会儿又要去网上买一个了……

  不对,沙袋好像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杜斌拿了一把刀回来,他颤颤巍巍地割开了沙袋,一个人从里面掉了出来。长发飘飘。应该是个女人。

  中原惊愕得张大了嘴。你知道的,看惯了别人不为人知的一面,能让他惊讶的事请并不多,但是这次确实太诡异了。因为中原看得出那个从沙袋里掉出来的女人,正是放在沙袋上那张照片里的女人。

  一个人的时候,不用再去戴上阳奉阴违的笑脸,也不用去说出言不由衷的赞美。那才是一个真实的自己,可是你真的确定这个真实的你不在任何人的视线里么?

  中原喜欢早晨的阳光,不凌厉,带着妥协的温和。

  陈小姐和中原迎面而来,他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他觉得近距离的她比望远镜里的还要漂亮。

  她冲中原轻轻挥了挥手。中原被她手腕上的东西反射的阳光刺到了眼睛。

  陈小姐抱歉地冲我笑了笑,说:“这个东西总是会反射阳光刺到别人。真是不好意思。”说着她晃了晃手腕,露出手腕上那只银白色的手镯。

  中原看了一下,忽然觉得浑身一震,虽然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那只手镯上刻了一行字“当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你回头”。

  中原假装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好漂亮的手镯,好贵的吧?”

  陈小姐笑了笑,说:“朋友送的。”

  和陈小姐道别,中原直奔杜斌家。昨天他发现沙袋里藏着一个人之后,就拉上了窗帘,中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从沙袋里跌落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死在了杜斌无意却带着杀气的拳头之下。

  杜斌开门,却只留了一个刚好可以交流的缝隙。

  “有事吗?”杜斌冷冷地说。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写吓人。

  中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说:“这是我们公司针对顾客的满意度调查。麻烦您填一下。”

  “我很满意,不用调查了。”说着杜斌就要关门。

  中原急忙说:“这关系到我这个月的奖金,帮帮忙。”

  杜斌看了看中原,极不情愿地开门把他让了进去。家里异常干净,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住的环境。地板上的水渍和空气中弥漫地淡淡的血腥味告诉他这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中原把那张从网上随便下载的问卷交给杜斌。他一边答题一遍用余光盯着自己,显得心不在焉。

  中原假装很随意地看了看,客厅里那个沙袋静谧地在角落里吊着,就像一具尸体。中原走过去,问:“这个打着还顺手吗?”

  “别碰!”杜斌大喊,显然很紧张。

  中原吓了一跳,缩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他看到了昨天放照片的位置已经换成了一个木牌,上面还刻着字。

  “这个木牌很别致啊。”中原说。

  “是的,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杜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中原的心沉了下去,觉得这一切开始变得耐人寻味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别人说“朋友送的”这句话,而那块木牌上刻着的字正是“当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你回头”。

  中原没有找到尸体,连一根头发都没发现。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临走时杜斌叫住他,说:“中原,能不能帮我把这袋垃圾扔掉?”说着递给了他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中原笑着说:“没问题。”

  袋子很重,趁着没人的时候中原打开了袋子,里面是满满的鲜红,切口整齐的肉。这就是他要找的尸体,只不过仅仅找到了一部分而已。

  如果一件事反过来看,所有的提示都已经摆在了你的面前。

  离开杜斌家,中原开始为如何处理这袋尸体而犯愁。干脆扔进垃圾桶好了。

  一个经常在小区的垃圾桶里拾荒的流浪汉此刻在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这个流浪汉可能是唯一比中原勤奋的人了。他蓬头垢面,但是手脚利落,能在垃圾里迅速翻找出他认为不是垃圾的垃圾;他衣衫褴褛,但是眼神犀利,在众多被废弃的东西中一眼就能发现他觉得有价值的废物。

  中原要避开他,万一尸体被人发现报了警,他就会成为嫌疑人,而这个流浪汉就会成为目击证人。

  从流浪汉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看了中原一眼。冷淡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只鳄鱼。

  正巧王老板迎面朝中原走来。中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又抬头看了看王老板。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呦,王哥,这么早去公司吗?”中原笑着跟他打招呼。

  “中原啊,你也挺早啊。我赶时间,有空来家里坐坐啊,我先走了。”王老板敷衍着回应,难得他还记得中原的名字。

  “我今天休息,这不老家来人了,给我送来一些野味。”中原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不慌不忙地说。

  “野味?我瞧瞧!”王老板的眼睛瞬间亮了,说着过来打开了中原手里的塑料袋。

  “这是什么肉?我从来没见过。”王老板眼神透着疑惑,不过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

  “老家的亲戚说是狍子肉,我也没吃过啊,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中原佯作为难说。

  “走,到我家去,我给你做,我家还有上好的酒,咱们做邻居也有些日子了,我都没有时间好好请你吃顿饭,今天我就借花献佛了。”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中原就往他家走去。

  “这种老式的铜锅现在已经不常见了,要吃地道的火锅还就只能用这种锅。”王老板一边等待着把水烧开,一边给中原讲着许多关于吃的技巧。

  中原傻傻地点头,眼睛却盯着客厅上的那幅字。

  “这幅字写得很有韵味,应该是出自那个名家之手吧?”中原装作很随意地问。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别管它了,水开了。”王老板迫不及待地把塑料袋里的肉放进火锅里。鲜红的肉瞬间就变成了嫩白色。

  王老板用筷子夹住,涮了几下就拿了出来,连调料都没有蘸就放进了嘴里。他闭上眼睛慢慢咀嚼。突然他睁开眼睛看着中原。

  “怎么了,不好吃?”中原忐忑地问。

  “中原,这肉太香了。比我吃过的任何肉都好吃。”王老板拉着中原的手激动地说。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中原松了一口气。

  王老板千恩万谢,又在中原的碗里添了几片肉。中原才不会吃掉这个东西呢。

  那一天王老板没怎么说话,他一个人几乎把所有的肉都吃了,但还是显得意犹未尽,中原真怕他会撑死。

  “中原啊,能不能和你亲戚商量一下,我想每个月跟他订购这种肉,你放心,钱不是问题。”王老板恳求地说。

  “现在这种野味越来越少了,能不能抓到要看运气。”中原解释道。

  王老板眼中的光一下就暗淡了下去,他看到中原碗里还有没吃的肉。就问:“中原啊,你不喜欢吃肉啊?”

  中原看了看碗里的肉,明白了王老板的意思,把碗里的肉夹回给王老板。看着王老板吃完之后打了一个饱嗝,中原忽然想到,原来毁尸灭迹最理想的场所就是人的胃。

  王老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你看。我把肉都吃了,你都没怎么吃,真是不好意思,这样,这块表送给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说着把手表解下来递给了中原。

  中原装作很开心地收下了,他真是健忘,这块冒牌的名表还是中原给他送到家里的。

  当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和事,出现了交集。如果说是巧合,那太肤浅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他不可抑止地想起来陈小姐。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陈小姐了。这就像是摄影师喜欢上了模特,医生喜欢上了病人,警察喜欢上了罪犯。

  这天中原休息。早上,他被王老板的电话吵醒了。他又在问中原老家有没有人来给他送野味。真讨厌。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索性又坐到阳台上,盯着对面发生的一切。杜斌正穿戴整齐准备去上班。昨天他一宿没睡,他的沙袋已经被他缝补好了。他轻轻地移开了那块刻着“当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你回头”的木牌,露出了那个照片的位置,那个女人的照片也换成了别人,是一个秃顶的男人。

  杜斌奋力地击打沙袋,带着痴迷的狂热。终于,他停下了。血水又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那个照片上的男人果然从沙袋里滚落出来。杜斌先是惊愕了片刻,紧接着脸上露出了杀戮的快意。

  这给了中原两点提示。首先,杜斌是也不确定沙袋里会不会放着一个人。第二,这个人不是杜斌放进去的。

  那么这个秃顶的男人和那个长发的女人是谁放进沙袋里的?要避开杜斌,当然也要避开中原。这几乎不可能,难道是这个沙袋自己把人装进去的?中原不敢去想,当一件事上升到了诡异的程度,任何猜测都变得可笑。一股寒意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中原的全身。

  杜斌迅速地拉上了窗帘,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窗帘居然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中原看到了他把那个秃顶的男人肢解的全过程,也看到了他用绞肉机把尸体一点一点打成肉泥,然后扔进马桶里冲了下去。做完这一切,他又缝上了那个沙袋,然后又换了一张照片贴在了沙袋上,然后用那块木牌遮住。

  中原伸了一个懒腰,忽然想到这个时间陈小姐应该还没上班。

  望远镜里陈小姐穿着那件绿色的睡裙坐在梳妆台上化着妆。其实素颜的陈小姐更显得她清纯可爱,她的老公正斜倚在床上看着电视,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今天他休息。

  不知道陈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反复地化妆、卸妆,眉毛的位置一直都处理不好。她回头对着老公说了什么,男人皱着眉摆了摆手。

  中原猜陈小姐一定在央求她老公帮她化妆。那个男人当然不肯,我说出来你别害怕。那个男人的工作是在殡仪馆里给死人化妆。

  陈小姐似乎是不在乎。那个表情近乎于哀求。

  男人像是很无奈地答应了。陈小姐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躺在了男人的怀里。中原开始有点嫉妒那个男人了。

  男人化妆很仔细,中原想他在殡仪馆里给死人化妆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突然男人皱着眉像是训斥陈小姐一样,看样子是在喊:“别动!”

  陈小姐的样子很委屈,她并没有动。男人不再说什么了,继续化妆。

  又过了一会,男人似乎有在喊:“别动!”这次显得怒不可遏。

  陈小姐害怕了,她真的没动,中原可以证明。

  陈小姐挣扎着要坐起来,她的样子好像在说:“就这样吧,我不化了。”

  男人没有理她,依然小心翼翼地在陈小姐脸上涂涂抹抹。

  记得有一次和陈小姐闲聊,提到过她的爱人,陈小姐说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简直到了痴迷的状态。说是要干到手抖了,不能再化妆为止。陈小姐并没有因为他的工作而嫌弃他,反而更欣赏爱人对待工作的认真。

  中原继续观察着他们,总感觉下面会有事情发生。

  陈小姐躺在男人的怀里,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男人突然冲她大吼了一声。陈小姐满脸的委屈,解释着什么。

  突然男人顺手拿起化妆台上的剪刀,狠狠地插进了陈小姐的肚子里,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中原看着他的口型,应该在说:“我让你乱动!我让你乱动……”

  终于陈小姐再也不动了,男人这才又重新开始给已经是一具尸体的陈小姐化妆,片刻之后。男人看着陈小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的快慰。

  中原忽然理解了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工作痴迷到了什么程度。

  望远镜还能看到陈小姐的样子。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美丽过。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杜斌是个疯子,他每天都在打沙袋,而每次他的沙袋里都会掉出一个人来,不用猜也知道那都是一些他讨厌的人。杜斌越来越强壮了。

  王老板是个疯子,他每天都要给中原打电话,他说那天中原走了之后,他在塑料袋里发现了一枚涂着指甲油的指甲,不过他不在乎,不管那天中原给他吃的是什么肉,只希望中原能再给他弄一点。王老板越来越瘦了。

  陈小姐的爱人是个疯子,他每天都要给陈小姐的尸体化妆,然后擦掉,继续化妆。完全不理会陈小姐已经开始腐烂了。这个男人越来越诡异了。

  所以中原要报警。就在他掏出手机的时候,电话也响了。这个号码很陌生,不过中原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你是哪位?”中原问。

  “我是观察你的人。”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没听懂。你找谁?”中原皱着眉说。

  “你偷窥了对面那么久,难道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有这个爱好的人吗?”那边带着嘲弄的语气说。

  “你到底是谁?”中原愤怒地问。

  “你先别问我是谁,你看看对面吧。”那边满不在乎地说。

  中原心里陡然一惊,马上走到望远镜前,对面楼里王老板不在家。陈小姐的爱人正站在窗前,朝中原的方向张望。那个表情很阴鹜。

  “你做了什么?”中原紧张地问。

  “没什么,不过是把你偷窥他们的事告诉了他们。”那边哈哈大笑。

  中原把镜头转向杜斌家。杜斌也不在,但是中原的心一下就凉了,他看到了杜斌的沙袋上放了一张中原的照片。明显是**的,但是中原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样子,就像你对自己的样子也一定很敏感。

  “你想怎么样?”中原真的是慌了。

  “你想报警对不对,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我的演员,你想毁了我的演员吗?那我只能先除掉你了。不过不得不说你是我最舍不得的一个。”那边似乎是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你在哪里?”中原歇斯底里。

  “我在你的房间里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对方无动于衷。

  “不仅是你的家里,杜斌家、王老板家、陈小姐家,还有很多人的家里我都偷偷地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对方不顾中原的惶恐,依然自顾自地说。

  “杜斌沙袋里的人都是我放进去的,我是为了你放的,有趣吧。”那边哈哈大笑。

  “只不过这次沙袋里的人要他自己放进去了,他现在就在你的门口。”他的语气似乎是在替中原担心。

  中原透过门上的猫眼,果然杜斌站在门外,眼神阴冷。王老板和陈小姐的爱人也在身后。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既然大家都有秘密,也自然会为彼此保守秘密。

  这扇门不知道能顶住多久,而中原反而出奇地冷静。

  “我能看看你吗?”中原问

  “可以,你现在去看看三楼那扇从来都么样拉开过窗帘的窗户。”他出乎中原意料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是那个流浪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可眼神却依旧凌厉。

  “为什么,为什么选我?”中原平静地对他说。

  “不,你是选的我。我是你的房东。”

  中原从没见过房东,租房的信息是他在网上看到的,他只要按时地把房租汇进一个固定的帐号就行。房间的钥匙是寄到中原单位的。收件人是我的名字,寄件人却只有一句话“当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你回头”。

  在沙袋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在杜斌打在中原身上每一拳的间隙。他把整个事情理了一遍,从中原的包裹,到杜斌的木牌、王老板家的那幅字,再到陈小姐的手镯,这些都是命运给他的提示,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

  渐渐地,中原的意识越来越混沌。杜斌出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他似乎听到了王老板吞咽口水的声音,也隐约听到了陈小姐的爱人要给他的尸体化妆。

  我张着嘴,手里汤匙还悬着半空中。

  护工满不在乎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他说:“那个房东被抓到了,现在关在监狱里,估计活不成了,这三个家伙虽然杀了中原,但也是受害者,他们的精神已经失常了,所以送到了这里。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但我还不如糊涂着。

  回到病房里,我看着没有窗帘的窗子,忽然很庆幸。我想问问你,当你拉开窗帘,迎接新一天的阳光的时候,你确定对面楼里真的没有一双为你而聚焦的双眼吗?

继续阅读:第106章 番外•一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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