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就用些膳食吧,您已有三日不曾进食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可熬不住啊!”这已经是金嬷嬷三次来催卫菁了,可是卫菁却始终站在窗前凝视着那一支傲然的红梅。
金嬷嬷叹息一声,将手中的食盒再次拿起,本欲向卫菁走去的步子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收住向卫菁偏去的脚。望着那背影仿佛是多年前,谢侯府中那个独立挺直却透着无限孤独的孩子也是这么默默站在窗前。
那时的卫菁心中牵挂的只有兄长那一抹天下难以比拟的温柔的笑,而如今卫菁心中怕是只有对卫霁的怨了吧!明明最亲的两个人,却总是多磨。金嬷嬷难言住心中的疼惜与无奈,一切化作一道轻浅的叹息。
窗前立着的卫菁眉梢微微一挑,终是有了些反应,迟迟地转过身子面向金嬷嬷。金嬷嬷视线被卫菁那一双微肿的桃花眼,又是一阵不着痕迹的叹息。
“嬷嬷,您莫要再叹气了,摆好膳吧!”卫菁感觉自己有些混账,金嬷嬷已经一把年纪了,还依旧为她使的一些性子忙前忙后,而自己还总是一副不悦的神情。
金嬷嬷闻言,紧皱的眉头终是放开了,喜上眉头道:“是,公主,老奴这就摆膳。”
一盘盘精致的小菜摆在上好的金丝楠木的餐桌之上,卫菁一眼扫去,尽是她往日爱用的膳食,目光向高兴地为她摆膳的金嬷嬷脸上望去。岁月在金嬷嬷的脸上刻上了不少痕迹,在卫菁印象中的金嬷嬷始终是那个站在母后身旁的严厉又不乏慈爱的嬷嬷,如今那个有着姣好面容的妇人额间不知何时布满了横纹,那个有着一头乌黑秀发惹得众宫女羡慕的嬷嬷两鬓发华、悄染白霜,鼻子没由来地酸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别开了眼。
这时,金嬷嬷也布好了膳食,慈笑地望着卫菁道:“公主,这些个菜是君主专程为你请来,还是多年前为你做膳食的厨子。您尝尝,这味道可否与之前一致?”
卫菁却将金嬷嬷拉在身旁坐下,金嬷嬷一惊,连忙起身口中念叨着不可。
“嬷嬷,您为了我这几日也没有用什么膳食,您就陪我一起用吧,多一个人用膳我还能多用些。”虚弱的声音让金嬷嬷生出一丝哀求的意味,金嬷嬷耐不住卫菁的哀求点了点头。
卫菁唇间展开了一抹笑,这是三日来卫菁第一个笑容,金嬷嬷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决定还是正确的。一顿下来,金嬷嬷还是没有用上多少,而卫菁因着饿了三日,也没有用多少,在喝下一碗补身的药汤后略微吃了一些菜便放下了筷著。
金嬷嬷在宫中的其他人收拾好了碗筷之后,重新站在了卫菁身后,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藏在心中的话:“公主,难道您就不打算原谅君主了吗?”
卫菁顿住了拿起茶杯的手,缓缓放下茶杯,道:“嬷嬷······”口中吐出二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为何卫菁会变得如此,这还要与卫霁回宫的那日说起。半月前,卫霁回到了卫宫,那时卫菁正在怡心宫向卫画与卫诗等人打听关于魏国的消息,目光不经意间撇过宫门,那一抹月白色的长衫映入卫菁眼中,嘴角依旧是那抹动人心魄的温暖的笑。
卫菁心中雀跃起来,推开了站在身前回话的二人向卫霁奔去。
“哥哥,您回来了!”卫菁三步并两步走到卫霁跟前,凑得进了见卫霁眉间藏不住的疲倦心疼道,“哥哥可是没有休息好?不如就在菁儿的宫殿歇下,其他事往后再说。”
“好!”卫霁摸了摸卫菁的脑袋,终是没有忍住倒了下去,连日来的日夜兼程在加上身后紧追不舍的追兵,他的身子早就撑不住了,若不是一心念着卫菁在卫国,卫霁怕是还要晚上几日才能到卫国都城。
“哥哥!”卫菁惊叫着扶着倒在她肩头的卫霁,在给卫霁把过脉发觉没有大碍后才舒了一口气,顺手招了还呆愣着的二人,道,“还不快来将君主扶上床榻休息?”
“可宫主,这是您的床榻,君主在此休息怕是不妥,毕竟宫主还是未嫁的女子。”卫画出言劝道。
卫菁横眼过去,怒道:“这是我兄长,又有何不妥。谁若是敢多言,我就将她的舌头割下来,看她还敢乱嚼舌根。快来,若是让君主没有休息好,本宫就治你们的罪!”卫菁是真怒了,连自称都不禁变了。
“是!”二人见卫菁震怒的模样,不敢再多言上前将卫菁肩上的卫霁拉下轻轻放倒在一旁的竹榻之上,二人终归还是顾着卫菁的名声,虽然卫霁是卫菁的兄长,可是该避嫌的还是得避嫌。
卫菁见竹榻之上有着厚厚的锦被在其上,也没有指责二人的违令,只是不可避免地皱了下眉头。
卫菁守在卫霁的床头,直到过了整整一日,卫霁才醒来。
卫霁醒来时卫菁正将脑袋搁在交叠的两手之上,双眼疲倦地闭上,身上还盖了一件厚重的狐裘。卫霁看着那个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的小姑娘伸手扶上抹平,那个曾赖在他怀中糯糯唤着哥哥的小孩都已长这般大了,虽然一直有暗中关注卫菁,可是这么细细打量还是头一回。看着那个出落地越发利落的姑娘,卫霁心中隐隐有着惆怅,姑娘终于长大可以嫁为人妇。
许是卫菁睡得浅,亦或是卫霁的叹息声过大,卫菁朦胧地睁开了双眼,揉了揉眼睛,看着卫霁道:“哥哥,您醒了?”
“恩,菁儿可是累了?那就早早休息,哥哥不打扰菁儿了。”
“没事的,哥哥,菁儿不累。反而是哥哥,走了那么久怕应该早已累坏了,怎么不在路上多多休息?”
“哥哥想念菁儿了,怕菁儿受委屈,所以这才一直快马加鞭赶到都城的,莫非菁儿不喜?”
“自然,哥哥都不注重自己的身子,哥哥还想让菁儿怎么开心?”
“好了,哥哥向菁儿道歉了,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那哥哥要知错就改。”
“好,哥哥都听菁儿的。时辰也不早了,哥哥也要去处理一些复国的事宜了。”
“好!”卫菁虽然不舍卫霁的离开,但还是依言让卫霁离开。卫霁满腹心事,眸子复杂地望了卫菁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将那事说了出来。
几日后,卫霁迅速重新建起了卫国,在都城墙头立下卫字旌旗,黄袍加身登上了卫国的君主之位。卫菁也在那日进行册封大典,机缘之下得知尘染成为魏国君主后,真心为尘染开心,尘染终于如他所愿了,只是她却不时想起荀睿,不知荀睿如今是怎样,在看到自己留下的书信后又会有什么感想。
“宫主,属下得知一事,不知宫主可知——”这时卫诗来到卫菁身旁吞吞吐吐道。
卫菁正在给朱唇染上喜庆的大红色,听到卫诗的问话,放下了手中的唇纸,转向卫诗道:“怎么了?”
卫诗看着那一身喜庆的宫装,今日是卫菁公主加封之日,她着实不想说这些话的,可是她忍不住:“宫主可知蒹葭?”
卫菁乍一听到蒹葭之名想起多日未见过蒹葭了,此时谈及蒹葭之事,她不免整了整心思细细听卫诗的后话。
“她是我曾经的贴身婢女,之前在康城因着哥哥将她要了过去,所以我便没有再见过她。怎么了?”卫菁简单说明了一番二之间的情况,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蒹葭却是有许久不见了。
“宫主,属下这儿有一个坏消息与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先听坏消息吧!”卫菁肯定的回道。
“属下还是先说好消息吧,好消息就是属下等人终于知道了青羽宫中护法是何人了,她就是宫主自幼的贴身婢女蒹葭。”
“此言当真?”卫菁十分意外,她竟不知蒹葭会是青羽宫的护法,是蒹葭藏得太好了还是她太迟钝了。
“还有坏消息就是,”卫诗吞了口口水,终于下定决心道,“坏消息就是蒹葭死了。”
那一瞬间,卫菁受了不轻的打击,她抓过卫诗的衣领,不可置信道,“你说的当真?”
“宫主,属下所言千真万确,这还是卫画告诉属下的。”
“何时的事?”卫菁红着双眼问道。
卫诗如实回答道:“已经有五日犹有余了。”
五日有余?那不正是兄长来宫中的那一日吗?难怪兄长最后的那一眼中饱含复杂,原来那时蒹葭亡故了。
“可知出于何人之手?”
卫诗迟迟不语,卫菁也没多想,只当是卫诗不知。卫菁当即脱下身上的繁华厚重的宫装,换上一身白衣,问出蒹葭葬下的地方,便匆匆赶去。
“宫主,您这么走了,这大典如何办?”
“你去派人通知哥哥一声,我今日抱恙在身,实难去参加大典。”
“是,宫主!”
卫菁简单交代了一番后,出宫向着蒹葭下葬的地方走去。就在那处,卫菁知晓了蒹葭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