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布被一人粗鲁地拿下,突然强烈的刺眼光芒闪得卫菁睁不开眼。
卫菁的双手并没有被绑住,试着动了动身子,抬起手挡在额前,勉强睁开一条缝,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子站在她身前,好一会儿感觉缓了些,她才完全睁开了双眼。
取下黑布的男子已经不在,粗略打量了一番周身的环境,眼前的布景有些熟悉,待卫菁见到案台后立着的书柜时,她才明白自己这是身处在侯府,想到这里,她原本焦急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周围除了她空无一人,卫菁却肯定了暗处有人,因为在这房中不止有她一人的呼吸声。卫菁细细观察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书房,书房中的布置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多了几幅画卷。卫菁走到案台旁,瞧着案台上摊开的一副画卷。那是一张美人图,美人立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似雪,回眸流连间或娇或嗔,低顺的眉色透着娇羞,但亮丽的眸子无声对着画师述说着无尽的爱意。
美人的眉眼十分温顺,仿佛似曾相似。卫菁凑近了画卷,心下了然,正是那痴情的姑母卫芙,看来这作画之人便是谢煜了。
只是为何谢煜会摆上一副卫芙的画卷在书房,而且还是摊开的?要说谢煜对卫芙依旧有着爱意,卫芙难以置信。
理不出什么头绪,卫菁别过眼,扫过那不起眼的砚台,她想起擅闯侯府书房的那一晚,正是这不起眼的砚台让她卫国的重物失而复返,也让她看清谢煜的狠心毒辣。
卫菁突然有些好奇后来的暗室究竟变化如何,右手伸了出去,在即将触摸到砚台之时她猛地收住了手。不行!若是现在打开暗室,那么谢煜一定会猜测到侯府的失窃与她有关,到时可就在劫难逃,谢煜一定会知道当日闯入书房的人便是她,说不定还会逼迫她将青羽宫的令牌交出来。
收回右手,卫菁再次将目光转向画卷,画卷的一角附上了作画的时日与地点,“于季春三月汴州作”。
汴州?她曾听过,这是凤国的皇城,他们竟然去了凤国?这是何时的事?
吱嘎!房门被打开,谢煜出现在卫菁眼前,浅色长袍略显书生气,一举一动之间皆是儒雅,卫菁实在想不出这么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怎忍心弑妻!
“菁姑娘?”谢煜的声音十分浑厚,丝毫不衬外表的儒雅。
“谢侯爷怕是认错了?”卫菁并不想早早地被识破,谢煜寻她来的目的她还不明。
谢煜稳重端方的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菁姑娘莫要急着否定,说起来,菁姑娘还得唤老夫一声姑父。可惜你姑姑早逝,不然得知你来侯府的消息不定怎么开心,你年幼时她最疼你了。”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卫菁狐疑,谢煜这是想要打亲情牌,若不是早已知道他的性情,她怕是早已被谢煜的一番鬼话打动了。可是她已经知晓了谢煜究竟是什么性子的人,所以谢煜的作态在卫菁眼中就如戏剧。
见卫菁并不做声,谢煜朗声大笑,道:“菁姑娘,老夫可不会认错人。人都道侄女肖姑母,你如今出落得与你姑母当初无二,只是没有芙儿眉眼间的温柔却多了芙儿没有的坚毅。”
卫菁暗下嗤笑,他还真是伪装得很好!既然谢煜认定了她,不如就承认,这样还能试着摸清他的目的。
“谢侯爷好眼力!菁儿好奇,谢侯爷又是如何认出菁儿,莫要说什么侄女肖姑母的鬼话,菁儿如今这副容貌可与当时的姑母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卫菁抬头直视谢侯爷深沉的双眼。
谢侯爷被卫菁直接的打量愣住,不过没一会儿便缓声笑道:“老夫这话可不假,在老夫的手下将菁姑娘请到侯府前,老夫并不敢认定,在见到姑娘的一双眸子与姑娘见到芙儿画像之时的了然,老夫便肯定姑娘便是当日的菁姑娘。”
原来房内多出来的呼吸声是谢煜发出的,可是他怎么又从外面走来,看来这书房并不止有暗室这一个机关。
“原来侯爷将人绑来侯府就是侯爷口中所谓的‘请’,菁儿可是长了见识了。”卫菁直呛了谢煜一句。
谢煜平心气和道:“或许是老夫手下的做法有所欠缺,老夫下次一定叮嘱他们对菁姑娘尊敬些。”
卫菁挑眉,谢煜竟会有这么好说话?
“侯爷将菁儿‘请来’侯府,有何目的?”卫菁将“请来”二字咬的特别重。
“说来忏愧,当日将菁姑娘驱出侯府乃形势所迫,还望菁姑娘能原谅。自从姑娘离开了侯府,芙儿便一直念叨着菁姑娘,在临死之前还曾遵嘱老夫一定要将菁姑娘寻着,好在今日了结芙儿的心愿。”谢煜的脸上先是一阵对卫菁的忏愧,随后转变成欣慰,仿佛寻着了卫菁便真了结了亡妻的一番心愿,尽是一副深爱着夫人且沉溺在思念亡妻的模样。
卫菁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极力冷静道:“姑姑去世菁儿不在身边,这也是菁儿的一大愧事,不知姑母如今葬在何处,菁儿想要去祭奠一番,以求姑母的原谅。”
谢煜对卫菁的提议并不意外,他道:“今日时日已晚,不若明日老夫派人陪同菁姑娘一同去祭奠。”
不过只是随意一说,卫菁并没有那个想法去祭奠卫芙。
“那菲姐姐与茜儿此时可还在府中?”虽然卫菁对侯府的情况一清二楚,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谢煜还没有询问她那段时日身在何方。
“菲儿已嫁为人妻,难道菁姑娘不知?对了,老夫还不知道这些年菁姑娘去了何处?”果不其然,谢煜的问话被卫菁猜中。
卫菁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编出一段说辞能让老谋深算的谢煜相信,之前在恒王府谢菲见过她,不若就将师兄做幌子,看看谢煜会有何反应,清了清嗓子,道:“自从出了侯府菁儿便四处漂泊,后来遇见了好心的师傅,结识了师兄。师傅收留了菁儿,师兄则是教习菁儿一些防身之术,前不久师兄上了康城,可是师傅寻师兄有事于是派菁儿启程来寻回师兄,可是不想师兄竟然是魏国皇子!”
卫菁仔细地观察谢煜的神情,在她说到两人的关系时谢煜眼中划过异样。
“不知菁姑娘口中的师兄到底是魏国的哪位皇子?”谢煜出声问道。
“是新封的恒王爷!”卫菁干脆地回道。
卫菁好整以暇地望着谢煜,看谢煜到底会有反应。
谁知谢煜并没有很大反应,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道:“原来如此!”
卫菁有些失望,难道这对谢煜没有丝毫震慑力?
“难道侯爷不怕到时师兄寻来?”卫菁不禁出声问道。
谢煜噙着不明的笑意,道:“难道你随口说的话就能让老夫当真?恒王爷的师妹据老夫所知可是一个名唤紫筠的女子,紫筠这个称呼听来还挺耳熟,可你是卫菁,卫国的亡国公主,并不是恒王爷的师妹紫筠。”
卫菁并不明白谢煜此时说出她的身份有何欲图,但在听到“亡国”二字,她觉得十分刺耳。
亡国?若不是那痴情愚昧的姑母卫芙,卫国又怎会落到亡国的地步?
卫菁对卫芙完全没有当初的敬意,心中反而充满对卫芙的恨意。
或许卫菁的恨意表现得过于明显,让谢煜误以为是亡国二字使得卫菁怒目以对,他道:“菁姑娘,这已成不争的事实,菁姑娘还是学会适应才好。”
卫菁感到一阵疲倦袭来,她没有兴趣再与谢煜周旋,于是懒懒道:“谢侯爷指点,还请问侯爷准备怎么安置菁儿?”
“菁姑娘地院子老夫已派人收拾出来,以后菁姑娘放心住在菁院。”谢煜见卫菁服从的模样,眼中有过势在必得的算计。
“不知侯爷是怎么向外解释菁儿的身份?”卫菁淡淡讽刺道。
“菁姑娘的话老夫倒是奇怪了,菁姑娘自然是以先夫人的侄女的身份住在侯府,一如当初菁姑娘在侯府住下的情况无二。”
“侯爷莫不是想对菁儿的事插手?菁儿可听说了因着婚事问题,谢家三夫人一气之下将谢家二小姐与三小姐带离了侯府,此事可当真?侯爷莫不是将菁儿作为她们二人的替身吧?”卫菁试探地问道。
“菁姑娘放心,老夫绝对不会插手菁姑娘的婚事,只是菁小姐必须在侯府呆上一年为芙儿守孝!一年期满老夫自会给菁姑娘自由。”谢煜的语气不容卫菁反对。
谢煜的话让卫菁摸不着头脑,不逼她嫁人,那他将她掳来有何用意?
恒王府,尘染看着手中突如其来的纸条。
紫筠被掳,下落不明!
八个大字落在眼底,尘染的心不由地揪在一起,紫筠有难?此时的他方寸大乱,并没有追究纸条上的真伪与来源。
“来人!”
暗处的护卫现出了身,弓着身子等待着尘染的吩咐。
“加大人马,给我翻遍整个康城,若是寻不着她,你们就不要回来了。”冰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护卫接到命令当即便离开原地,尘染捏着手中的纸条,发白的关节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