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院里自卫菁离开后便一直空置,卫菁扫了眼眼前略显萧条的院子,离开前栽下的梨树如今似正值热血的少年蓬勃生长,繁盛的枝叶在初秋的时日里依旧存着些生气,让院子看上去不那么破败。
三进侯府,却是在初进侯府被驱出后首次进菁院,园中没有肆意生长的野草,整个院子有被整理的迹象,看来谢煜是下了决心困她在菁院了。
穿过庭院,一进主房便闻到淡雅的清香,再一瞧让卫菁大吃一惊。周边梨花木上镶满珠石的屏风将出于西面的卧室与主厅隔开,细心观看之下,屏风上绣着的花木鸟兽皆是用金线银线所制。主厅中间挂着一副青山松柏图,图的右下角的方印不难看出是“谢煜”二字,画下方的两旁放上两个与卫菁一般高的清幽瓷花瓶。
主厅中间偏东面有张崭新的金丝楠木圆桌,桌上还有鎏金圆形矮瓶,瓶中插着几只开得正艳的木槿,旁的绣墩上套上了精美的刺绣软垫。
再向东去,东面与主厅隔着一扇帘子,鹅黄色的细纱的帘子被分开用了两根同色的锦布箍住勾在两旁的银钩上,东面正中央放了一焦尾琴,只一眼,卫菁便知道那琴是卫国名匠所制而成,琴旁是一青釉提炉,炉身雕着的是青花牡丹图案,缕缕青烟自炉口不时地逸出,原来清香便是从这而来。
转身越过屏风,一架精美的梳妆台跃然眼前,打磨好的铜镜反射出卫菁那张掩饰后姣好的容貌,梳妆台上放置了不少妆奁盒,卫菁走过去一一打开,不少的精致首饰晃了她的眼,这待遇比之谢茜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它的摆设卫菁没有心思再看下去,粗略地过了一眼,大都是些名贵之物。卫菁现在对谢煜的用心不得不细细思虑,先是将人掳来侯府,现如今又花这么一大手笔安置这菁院,究竟这背后有何用意?
谢煜说过不会将她顶替谢荪与谢芷二人嫁给三皇子,这一说法卫菁虽然相信但也不敢尽然全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谢煜自然会露出他的目的。
“菁小姐可在?”这时一道女声响起,卫菁走出卧室,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侍奉卫芙的婢女杜若。
“杜若?”虽然眼前的女子貌似杜若,但卫菁还是不能肯定,在谢茜身边呆着的日子她可从未见过杜若,因此卫菁也只是试着问了一句。
“菁小姐还能记得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正是杜若,菁小姐许久不见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圆脸的女子一脸喜气,说的花也十分讨喜。
卫菁微微一笑,道:“哪里,还是原样不过只是长开了。对了,你为何会来菁院?”
“侯爷担心菁小姐一个人在菁院也无人照料显得寂寥,便派了奴婢与茯苓、当归与白芨来侍候菁小姐,以后奴婢等人只听从小姐一人的指令。”杜若说得简单,却是将谢煜的一片用心与卫菁讲明。
可卫菁又怎会相信,不过是变相的监视,难道还想让她感激流涕,这也过于轻视她了吧?
不过卫菁却扯出一个笑容,对杜若道:“替我多谢侯爷的一片苦心!”
杜若闻言后嘴角轻微的放松没有错过卫菁的双眼,这杜若看来是忠于谢煜的,不知当时的卫芙可否知道?卫菁心中想到。
夜深人静之时,原本躺在床上的卫菁突然猛地睁开眼,看着悄步接近床头的黑影,握紧手中的匕首,心中暗自庆幸谢煜没有派人搜查她身上的东西,否则她此时只能徒手了。
屏住呼吸,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卫菁沉住气等待着目标接近,盘算着如何一击毙命不发出任何声响。
黑影终于来到床头,卫菁一跃而起,一道白光在银白的月光下闪着了黑影的眼,卫菁手上的动作十分迅速,直向黑影的喉锁刺去,奈何黑影的反应不满,足尖轻点,飞快地向后退去。
刺啦,匕首划破了黑影的衣袍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这时一道火光映射在卫菁脸上,也同时映射出对方的脸,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卫菁顿时低呼了一声。
“蒹葭!”
“小姐,您果然在此!”蒹葭低声道,声音中又掩不住的喜悦。
卫菁有所顾虑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蒹葭顿时明白过来,道:“小姐放心,门外此时无人,蒹葭来时已经将那几位丫鬟处理好了,菁院此时没有旁人会知道蒹葭在此处。”
卫菁放心了下来,不知何时蒹葭在卫菁心中竟然形成了稳重的性子,她熄去蒹葭手中的火折子,道:“我们还是莫要点灯了,对了,哥哥是否知道我在这?你又是怎么寻来这里的?”
“自小姐被掳后,蒹葭便向君上汇报了此事,君上立即派人来寻小姐。起初蒹葭并不知小姐会在何处,只是想到最近小姐在拢月楼时的那番话,蒹葭便想试试能否在此处寻着小姐,不料真让蒹葭寻着了小姐。小姐,你有没有事,是否受了伤?有没有被谢煜那老贼欺负?”蒹葭还是不改以往的毛病,絮絮叨叨道。
卫菁扯下蒹葭在她身上上下查看的手,好笑道:“好了,蒹葭!你小姐我如今没有任何问题,你就将心放回肚子里,还有你回去之后对哥哥说我一切安好。”
“小姐,你不与蒹葭一同回去?”蒹葭听卫菁如此说来,立即敏锐地猜测到卫菁的决定,顿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卫菁。
卫菁摇首,沉声道“我留在这侯府还有些事要调查,现在不能离开侯府。”
“可是小姐,侯府这么危险,你不能在这继续待下去,君上会担心你。”蒹葭搬出卫霁,企图让卫菁回心转意。
可是卫菁决定的事怎么会轻易改变,她道:“放心吧,哥哥会理解我的,你就先回去吧。”
“不,小姐,既然小姐不离开,蒹葭要在此处保护小姐。”蒹葭见劝说卫菁无效,于是改口。
“你既已尊我为主,那就莫要违反我的指令,回去!告诉哥哥我的决定,莫要让哥哥担心。”
“可是,小姐......”蒹葭见卫菁脸色有变,语气弱了下来。
卫菁冷冷地看了过去,蒹葭立即停住了话头,对着卫菁欠身一礼转身悄然离开。
返回床上,卫菁毫无睡意,于是盘下双腿在床上打坐起来,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一切内力都不可用上,按道理卫菁不宜留在侯府,但是卫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谢煜身上有太多谜点,让卫菁迫不及待想要清楚谢煜的目的。在打坐的同时,卫菁脑中闪过无数的疑惑。
谢煜为何会有拥兵自重的念头?若说想要自立为王,终究这个说法过于勉强。
书房中的那幅画又有何含义?他们二人的感情不深为何卫芙不肯离开?卫蓉既然能想法子戴着一双女儿离开,身为宫主的她更加有能力离开,可她不离开的理由又会是什么?
卫芙与谢煜二人为何会出现在凤国都城汴城?还有就是谢煜为何会对卫芙下药?
这些事情卫菁一无所知,她只能通过谢煜才能了解到其中的原委,所以这也是她坚决留在侯府的原因。
这边卫菁无心入睡,那方有几人皆是无心入睡。
魏宫的一处偏殿,蒹葭伏在龙椅的下首,不敢抬头看一脸冷意的卫霁,在方才她将卫菁的话重诉了一遍后,上一刻还沉浸在得知卫菁消息的喜悦中,下一刻满脸怒容,风雨欲来。
“胡闹!她的伤势那么重,怎可以呆在侯府!”卫霁锐利的目光压在蒹葭头顶,虽然声音依旧轻缓,但是其中蕴含的雷霆之怒、指责之意直面扑来。
蒹葭身子伏得越发地低,但声音却十分镇定,道:“君上莫要恼怒,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不如蒹葭在去劝劝小姐。”
卫霁听了蒹葭的话后,沉默了片刻后道:“不必了!既然她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你在侯府周围静观其变,切记保护好公主的安全,她如今不能轻易发动内力。”
“是!属下告退!”蒹葭在得到卫霁的准许后迅速离开,身如鬼魅,形如残影,若是卫菁见到定然震惊万分,因为眼前这个淡定自若,武功高强的蒹葭并不是那个她记忆中的小宫女。然而在卫菁看清后,那时已经物是人非了。
恒王府。
尘染坐在书房中却是坐立不安,案桌上的案牍已经快堆积成一座小山,可他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打开。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尘染便要出声询问一番,恨不得亲自去寻。
终于在一更鼓后,手下的人传来消息,谢侯府中多了一位菁小姐,听到“菁小姐”三字,尘染立即让人描述一番,在对上心中的人儿的容貌时,尘染的心平静了下来。
荀将军府。
在外人眼中中毒已深的荀将军此时正襟危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中,听完下人的汇报。
启唇轻声道:“你说那位菁小姐又回到了侯府?”
“是的,主子!”
“那可就有些意思了,谢狐狸这又是在谋划着什么?”荀睿唇边牵起一丝玩味的笑。
下方的人不禁暗地吐槽,谢侯爷可是他的岳父,哪有这么说自己岳父的?不过自己的主子琢磨不透的性子也让他们下人费了不少脑筋,所以此时他也见怪不怪了。
“对了,谢玦那厮还呆在凤国?寄书一封让他回来看戏,这位神秘的菁小姐不知与那老狐狸角逐,不知谁胜谁负,啧啧,又有好戏看了。”
下人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