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遥醒来的时候，立刻感到腹部一阵剧痛。
明明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少，她却感到一阵一阵地发冷。本能地想蜷缩成一团，腹部的强烈疼痛却不允许她这么做——此时此刻，她的双手被捆在背后，根本无法挪动半点。
因此，她也只能看着身上的衣服被还在不断渗出的血液，染成一片令人恐惧的鲜红。
“……醒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叶久遥一惊，立刻咬着牙，艰难地抬了抬头。
是秦穆远。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当年那样，一身黑衣，让人看不出他身份。而是穿着最日常的衣服，甚至连半点掩饰都没有。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叶久遥，抬了抬下巴，轻声说：“怎么样，看到这个伤口，应该全部想起来了吧？”
“很多时候人并不是真正忘记，只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大，所以才选择遗忘。这种时候，只要给予足够强烈的刺激，就能帮助对方想起过往发生的一切？”
叶久遥的身体在不断发抖，鲜血的流逝，让她好不容易清醒的意识再次开始变得模糊。
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来血，才不至于让自己重新陷入昏迷的状态。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叶久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她怎么会忘记呢？当年，秦穆远就是用这个方法，杀死了她的男朋友，曾云哲。
因为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人，所以曾云哲选择了救她。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休克，结束了他鲜活而短暂的生命。如今，秦穆远也要用同样的方法，再一次杀死她这个幸存者。
不是为了杀人的仪式感，也不是完成所谓的完美谋杀。他所做的，仅仅是回收而已。
“是吗？也许吧。”
出人意料的是，秦穆远并没有否定叶久遥的话，他只是平静地露出了微笑，继而看了一眼手表，感慨道：“原来天都快亮了吗……看来他也应该来了。”
叶久遥有些疑惑，她挣扎着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却意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熟悉的地方——龙家的别墅。
因为被彻底调查过，龙家别墅的内部几乎已经完全被拆除。而她所处的地方，应该是顶楼延伸出来的一处平台，周围完全没有其他依附，稍不小心她就会从这里坠落。
——就像当初一样。
只是当时她的性命由曾云哲决定，这一次是由谁决定呢？
“啊，来了。”
秦穆远突然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望向不远处的楼梯，淡淡道：“跟我算的时间差不多。你果然一个人找来了。”
陆择言身上大半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一滴滴地落下来，砸在地板上，晕染出一片水痕。
他的模样十分狼狈，唯有眼神冷厉如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择言一步一步走上来，当他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叶久遥时，瞳孔骤然一缩，看向秦穆远的眼神里瞬时多了几分狠意。
“老陆，不管怎么样都用不着这样对待老朋友吧？”秦穆远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淡淡道：
“把你的枪拿出来吧。”
陆择言动作一顿，并没有照做。但秦穆远一句话却让他放弃了坚持的打算：“如果不快一点解决的话，她会死的。”
他是走的高速，又是全速冲过来的，而张前到达这里，起码还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陆择言也能感受到，叶久遥的失血量，已经不容许再拖延半分了。
“不……别给他……”
叶久遥气若游丝，想要说出完整的话都十分费力。她相信陆择言是能够听到的，但她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把自己仅有的武器拿出来，扔给了秦穆远。
“多谢。”
秦穆远拿到手枪，顺手在手里转了一个圈，接着突然把枪口对准了陆择言！
“砰”一声枪响。
“唔——！”
陆择言闷哼了一声，身体因为剧烈疼痛而止不住地颤抖。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豆大的汗珠登时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秦穆远开枪了，击中的，是陆择言的右手。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开出了几朵艳丽的血花。
看到这一幕的叶久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用力扎了一刀，疼痛感甚至盖过了腹部传来的锐痛。
“求求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她本来就因为极度虚弱而有些神志不清，看到这一幕之后更是险些崩溃。
那是手啊……要是毁了他的手，这个人以后还如何像之前那样雷厉风行？
“稍微忍耐一下吧。”
秦穆远随意地把手枪丢在地上，微微笑道：“说说看，你是如何猜到是我的？是主任？还是杨明修？或者说，是裴苏在遗书里写了什么？”
陆择言强迫自己忽视手上钻心的疼痛，身体的本能却让他下意识颤抖。
但他依然逼着自己张开口，缓缓道：“你的腿。”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如果能早一点察觉……也许陈清月案子那些无辜的女孩子都不会死，青林高中那三个尚未开始人生的孩子，也不会死。
可是，他怎么可能往那里想呢？
“果然还是那一回啊。”
秦穆远摇摇头，感慨道：“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没错。和你所想的一样，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杨明修是我在留学时就挑好的，而周凛是因为他的经历和打算报仇的决心；至于陈清月，只要给她一点暗示就够了；哦对了，还有那个小女孩，她真的挺聪明，我稍微教她一下，她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秦穆远漫不经心地说着，最后淡淡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也没想到。”
“……什么？”
“没想到你的二叔，陆教授会收她做学生。”秦穆远转过身看了一眼叶久遥，突然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其实我并只是想看看，人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托这些人的福，现在我差不多也满足了。”秦穆远开始往叶久遥的方向走，边走边慢慢地说：“老陆，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我也很感激你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帮我。”
“不过后来那些人都过得很惨，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说话之间，秦穆远已经走到了叶久遥的面前，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陆择言的脸色瞬间变了，怒道：“你要做什么！”
“假如我当初就杀掉她，那么就不会有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即使我做了那些事情，我们也依然能做朋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穆远将匕首的尖对准了叶久遥的脖子，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放开她！”
陆择言从来没有如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要冲过去，却被秦穆远冷冷道：“站住。”
“我们来打个赌吧。”
秦穆远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笑容，轻声说：“我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来到这里，认识你之后，还让你这么记挂……不过，她很快就要死了。”
“我不会动手杀她，就像当初我也没有杀曾云哲一样。”秦穆远像之前开玩笑一样地说着可怕的话：“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恨我。”
“这附近没有医院，失血会让她在半个小时内休克身亡。陆择言，你想替她报仇么？”
“枪就在你旁边，你可以选择。”
陆择言捂着伤口，感觉自己已经痛到麻木。
然而，秦穆远的话，却更让他冷到了极致。
他打伤自己的手，并不是为了防身，而是想让自己无法和他搏斗。这样一来，假如自己还想抓住他，就只能靠最简单也最快捷的方式——开枪。
“我最喜欢看人心的感觉了。”
秦穆远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