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择言其实还想问更多细节，但探视时间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先离开。
临走前，他把那张纸交给了杨明修。
“别再出现在那孩子面前。我想，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你。”
这句话很残酷，但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算杨明修已经开始学会忏悔，但他给赵旭带来的伤害，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平。
从杨明修那里得到的信息，让陆择言觉得很奇怪。
“有一定年龄，精通心理学，左撇子……”陆择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熟悉他的、经常在他的身边并没有完全符合这些要求的对象、别说在身边了，就是认识的人之中，也没有和条件完全符合的，却有一个非常接近的。
——那就是陆择言的二叔，陆慎行。
不不不，不可能。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被陆择言掐灭了。哪怕陆慎行和杨明修给出的人设别无二致，他也不可能是凶手——对方对叶久遥的态度如此残忍冷酷，而叶久遥是自己二叔一心一意带出来的学生，他怎么可能会想着杀掉她？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
陆择言心中的不安感并没有因为这次见面而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事到如今，杨明修已经流露出了忏悔的意思，应该不会再撒谎。当然，也不排除他依然想为对方掩饰的想法。
但是，即使陆择言没有叶久遥那样敏锐的观察力，他也能感受到，杨明修这一次没有说谎。
如果他所说的和凶手真正的形象不符，那么还剩下一个解释——恐怕杨明修也不清楚凶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毕竟根据他的证词，他甚至没有见过凶手真正的长相，只是凭借印象和感觉推测出了他的样子而已。
这样看来，调查仿佛再一次进入了死角。
陆择言在原地徘徊，试图找一条新的思路。然而无论他怎么想，最后都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这样下去不行啊……
陆择言靠着墙，低头看着地上缓缓移动着的蚂蚁，心中的焦灼感始终无法压制下去。
——要不要问问二叔？
当初是他一手负责叶久遥的心理治疗，也许在治疗过程中，能够得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事到如今，和那个人正面接触过的，除了一死一疯，和尚且正常的杨明修之外，就只剩下的叶久遥了。
出于私心，陆择言并不想直接去问她，于是决定走迂回路线。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出去了。陆择言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如何应该组织语言，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到电话里传来“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服务音。
怎么回事？
这很不对劲——陆慎行的脾气在外人看来有些古怪，但他对家人却非常重视，以前做了错事，明知道接电话会被痛骂一顿，他还是会选择老老实实去挨骂。
是在上课或者工作？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陆择言想，等自己二叔闲下来，应该会立刻给自己打过来吧。
然而，直到夜里，陆慎行都没有动静。
陆择言不死心地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然而结果始终是无人接听。
难道出事了？
陆择言觉得事态有些严重——陆慎行不可能一直没有任何回复，除非他现在处于无法回电话的情况之下。但问题是，陆慎行一个人在外地，陆择言也并不清楚他身边有什么熟人。
或者说，因为二叔在外人面前总是个脾气古怪的形象，兴许他根本就没有熟悉的朋友。
陆择言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去陆慎行的城市，好好验证一下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去一趟怎么也得几天的时间，他又不能轻易走开。
为此，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陆择言，你还不睡吗？”
叶久遥揉着眼睛打开房门，一脸疑惑地看着陆择言。也许是因为已经睡下的缘故，她身上穿着睡裙，外面只披着一件外套，加上并不完全清醒，现在的她完全不是平日里难以接近的模样，反而给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弱感。
陆择言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但又觉得这样做根本逃不过叶久遥的眼睛，干脆正视着她，同时告诫自己一定要做到心无杂念。
“二叔一直没接我电话。”他简明扼要地说明了问题。
“嗯？”
一说到陆慎行，叶久遥迅速清醒了。
陆择言把事情经过说明之后，叶久遥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她想了想，突然说：“不如我回去一趟吧。”
“……你要回去？”
陆择言很意外，叶久遥却郑重地点点头，说：“对。我现在就买机票，尽量明天就出发。这次先回去看看老师情况怎么样，还有就是……我妈妈身体最近不太好，我想回去看一下。”
“可……”
陆择言愣愣地看着她，脑筋难得有些转不过来。
他硬生生咽回了那句“你还会回来么”的疑问——叶久遥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某种意义上，或许她离开这里会更加安全。
在C城，她受了那么多伤，又重新被多年前的噩梦纠缠，如果不是叶久遥的心性比常人更加坚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而崩溃了。
陆择言很想挽留叶久遥，可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我先定票好了。”
叶久遥没有察觉到陆择言复杂的表情变化，她拿出手机开始搜机票，只想能尽快回去，确认自己的老师和母亲没有任何问题。
客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默。陆择言心里有些不好受，他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张前”两个字的时候，陆择言心中瞬间“咯噔”一下。
深夜里张前给他打电话，从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喂，头儿啊？你没睡觉吧？快起来，出大事了！”
张前焦急的声音险些刺破陆择言的耳膜，他皱着眉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走到阳台上关好门，低声问：“怎么回事？你冷静一点，慢慢说。”
“你现在马上来一趟青林高中，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