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
陆择言愣住了。
不对……这不对。
他记得杨明修说过，那个人应该是个中年人，但这是他的感觉，可能并不准确。
“他是不是没有用变声器？”
陆择言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追问。
“我记不清他的声音是什么样子了……但是他有刻意压低，所以我也说不好。但那个人就是给我一种他很年轻的感觉。”
女性的直觉往往是很可怕的，更何况叶久遥和凶手有过最直接的接触，她的记忆虽然可能有所偏差，但要比杨明修提供的更加准确。
“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面对这种局面，叶久遥反而前所未有地冷静，她说：“不管这次裴苏究竟有没有和那个人接触过，我们都得想办法把他找出来验证才行。所以要主动想办法，获得更多信息。”
叶久遥想了想，继续说：“这两天你也不适合出面，就再去试试看有没有其他突破口。周凛没什么亲人，但杨明修和陈清月的家人朋友都还活得好好的。”
“只要对方曾经在这几个人的生命中出现过，那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叶久遥说得没错。
陆择言知道，杨明修、周凛、还有陈清月，他们都或多或少受了那个凶手的蛊惑，也许起初他们心中的恶念和疯狂并没有那么强烈，是对方在他们背后推了一把，才让他们跌进了深渊。
只有他做过这些事，就一定会留下证据，不是吗？
“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的。”
陆择言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却不忘嘱咐叶久遥：“你小心一点，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这里好了，千万不可以离开。”
陆慎行让他看好叶久遥不是没有理由的。如今自己二叔没有一点消息，在无法确认他安危的情况下，陆择言只能尽可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真想二十四小时守着叶久遥。或者说，他不介意守一辈子。
不过这件事，还是等一切都结束再说。
虽然已经很晚，但陆择言还是连夜出发了。而叶久遥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却也走了出去。
叶久遥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她有自己的想法。
裴苏并没有被关起来，她被送进了医院——她的抑郁症并没有好，反而有恶化的趋势，需要接受更多的治疗。
而叶久遥，就是想去见她。
因为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里很冷清，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裴苏的父母都不在，这两天为了替女儿洗脱罪名，他们四处托人求情，还要和媒体见面不停哭诉，根本没时间考虑裴苏的感受。
叶久遥只觉得，人有时候着实可笑——那三名学生的父母起初以为张晓旭是凶手，一个劲儿地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如今发现自己恨错了人，便将之前所作所为一笔勾销，甚至试图把责任全部推到警察身上来。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叶久遥发现裴苏并不在医院的病房里，便出去找。最后，她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发现了她。
裴苏正趴在栏杆上，静静地出神。
“裴苏。”
叶久遥走到她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裴苏没有反应，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回过头来，看着叶久遥。
叶久遥的心里“咯噔”一下。裴苏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和之前的疯狂失控完全不同，现在她的眼神就像一汪死水，酝酿着将死之人的气息。
“你没事吧？”
裴苏沉默地盯着叶久遥，突然说了一句：“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
“……”
叶久遥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论裴苏如今的境地是多么凄惨，这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一时心生邪念偷了试卷，后面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其实以前我和媛媛真的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你们可能不相信。”裴苏望了望远处的灯火，慢慢地说：“可是我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父母都希望我拿到这个名额，他们说我们家条件一般，我只有拼命努力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所以我编造媛媛爸爸贪污的事情，一边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边想方设法暗示她；方俊杰也是个不错的男生，但我拿他和媛媛的事情威胁，他就上钩了……至于刘凯，我只是随便抛了个诱饵。这家伙之前也有过作弊的前科，所以才那么害怕。”
“其实张晓旭也挺可怜，可是我讨厌她，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么？”裴苏面无表情地说。
“这些计划，还有杀人的方法，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叶久遥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是她的来意。
裴苏抬眼看了看叶久遥，突然笑了笑，说：“姐姐，你是不是正在录音。”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叶久遥呼吸一滞，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想录音也没关系，反正我都被背叛了，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说到这里，裴苏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可是我不甘心！我那么信任他，什么事情都对他说，为什么那个笔记本会在我家里被找到！”
“你……”
“不要问，听我说完。”裴苏示意叶久遥保持安静，随即一字一顿道：“其实之前那个姓陆的医生，那段时间他身边好像有什么人出了事，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接受他的治疗，只见了面而已。”
“现在我后悔了，我想通了，既然那个人出卖了我，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裴苏咬牙道：“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教我的，日记也只给他一个人看。”
“我把刘凯骗去池塘之后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烧掉日记本，可是他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他保管。”
“如果不是他出卖了我，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裴苏突然冲到叶久遥面前，捏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道：“听我说，我只知道他很高，是个左撇子，而且是个医生！”
“……医生？”
叶久遥愣了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就在这时，裴苏突然松开了抓住她的手，直接往栏杆冲了过去。
“裴苏，回来！”
叶久遥大惊，几乎是立刻追了过去，然而已经太晚了。
裴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从栏杆上翻了过去，像她的好朋友一样，坠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