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五年十二月,临近除夕,各处都弥散着节日的喜悦。虽然金兵日渐逼近长安,可是这日子总是要过的。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除非战争到了眼前,否则对他们而言都只是不真切的传言罢了。
长安西市的长街上,聚满了卖东西的小贩,因为今日是腊八节的缘故,所以街上行人颇多。卖豌豆黄的老李笑容满面地送走一位顾客,趁着间隙和旁边的人闲话:“都说这金人就快要打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旁边卖桂花糕的小贩满不在乎地回道:“前日官府还来了人,说长安形势无虞,让大家不要慌张,安心待在城里就好,看来朝廷对守住长安很有信心啊。”
一旁等候的客人闻言接口:“再怎么说这长安也是皇帝老儿的老巢,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攻陷的,到时朝廷肯定会拼死抵抗的,你们就放心吧,金军暂时打不到长安来。”
天元十五年的十二月初八,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腊八节喜庆的氛围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皇帝,此刻正乘着车辇偷偷往蜀地的方向奔去,随驾的队伍中有章仑帝的宠妃丽妃,有诸位皇子皇孙,有皇宫中的各类奇珍异宝,甚至连章仑帝所养的爱宠,一只娇生惯养的波斯狮,都被带上了随行的马车。
自大齐建国两百三十一年来,整个朝廷历经十九位皇帝,长安做为都城繁荣了两个多世纪。在今天,随着第十九位皇帝章仑帝长长的队伍缓缓地驶离长安,这个繁荣了两百多年的城市,就这么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如同此刻长安城内无数一无所觉的普通百姓一样,逐渐湮灭在黑暗中。
邺城一一。
“今日是腊八节,阿宁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一吃完早饭,夙弘苍就开口问叶宁。
叶宁有些懵逼:“腊八节?不就是喝腊八粥吗,还要做什么?”
身为现代人的叶宁显然是不知道古人对腊八节的重视。在大齐,每年的腊月都要用干物进行腊祭,敬献神灵。祭祀是祀八谷星神,用干物敬献,表示庆丰收之意。干物称腊,八是八谷星神,故称腊八。祭祀的内容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确保农业丰收。于每年的腊月初八日用干物祭祀八谷星神,进行祷祝,称为腊八祝或称蜡八祝。
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叶宁,夙弘苍忍不住好笑:“西市今天有庙会,阿宁想不想去看看?”不等叶宁回答,他又揶揄道:“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腊八粥。”
被戳穿吃货本质的叶宁……能吃怎么了?我能吃我骄傲。
虽然被夙弘苍借机打趣了一下,叶宁之后还是兴冲冲地跟着他出门了。古代版的庙会唉,一定很有意思。
叶宁出门时兴致高昂,可是马车还未走到西市她就后悔了,无它,实在是人太多了。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显然邺城的百姓也不愿意枯坐在家中,纷纷跑出来凑热闹,诺大的一个西市熙熙攘攘,几乎到了人挤人的程度。国公府那辆华丽的马车,自然也被堵到半路,前进不得了。
“既然马车过不去,那就只能委屈阿宁和我一起下车步行过去了。”夙弘苍挑眉。
叶宁闻言忍不住脸红:“你又打趣我。”
“那阿宁待会可要签牵紧了我,别走丢了。”夙弘苍抬起两人相握的双手,轻轻晃了晃。
叶宁直接扭过头不理他了。
看到叶宁炸毛了,夙弘苍也不急着去给她顺毛,朝身后的红玉和夙一略一示意,夙弘苍紧紧牵着叶宁的手朝前走去。
“那是什么?”叶宁看到许多人围在窝风桥附近,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去。只是叶宁只顾着往前挤,却忘了自己的手现在是和夙弘苍牵在一起的。夙弘苍盯着叶宁主动牵着自己的手,心中生出无限温柔之情。没有阻止叶宁此刻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夙弘苍只是暗暗出手护着叶宁,防止周围的人群挤到她。
在夙弘苍这个高手的护卫下,叶宁成功从外围挤到了最前面。只见眼前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巨大的褐色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精致的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按照周围人的说法,谁若是能用手中的铜板投中铜钟,接下来的一整年中就一定能心想事成。
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只是那桥洞离岸边有将近一丈的距离,吊在桥洞中央的铜钟体积也委实有些小,还被吊在那枚铜钱中间的方孔中,想要击中它着实有些不易。岸上的游客纷纷将手中的铜板掷向铜钟,一时间铜币如雨般纷纷落下,打在河面上生出无数涟漪。
这么多的铜钱掷向桥洞,正中的那只小铜钟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竟无一人击中了它。
叶宁被周围热闹的气氛感染,也想要加入。朝旁边的红玉要了一枚铜钱,叶宁盯住前方的小铜钟,使劲全身力气将铜板朝铜钟掷去。
载着叶宁无限期望的铜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在距离铜钟差不多还有一尺处的地方翻了个身,然后“啪”地一声,利落地掉进了河里。
果然没中!叶宁有些失望,不过看到周围的人也都没能击中,叶宁的郁闷便飞速地消散了。
“你刚刚那样不对。”略带沙哑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叶宁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夙弘苍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刚刚的声音自然也是他的。
“有哪不对吗?我明明就是对着那个钟投的啊?”叶宁不解。
“你的手腕力气太小,而且掷的时候姿势不对,能击中才怪呢。”
叶宁……要不要这么打击人啊。
看到叶宁有些不高兴,夙弘苍好笑:“我教你吧。”
叶宁抬头,夙弘苍的手里已经稳稳放了一枚铜钱。只见夙弘苍袖口轻扬,那枚小小的铜钱瞬间飞入空中。
“铛一一”古朴浑厚的声音从前方的桥洞下传来,那座小铜钟受了撞击,当即发出声音。
人群中发出巨大的欢呼,周围的人全都围上来热情地朝夙弘苍道贺,夙弘苍含笑一一谢过。
感觉到衣袖被人扯住,夙弘苍低头,正对上叶宁亮晶晶的眼睛,“弘苍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赶快教我。”
“那你可要好好学了。”夙弘苍又拿了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叶宁手里。
“眼睛盯着铜钟,手要稳,绝对不要抖。”夙弘苍站在叶宁的身后,一只手握着叶宁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着她的纤腰,耐心地替叶宁讲解。
低沉撩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威力大了十倍不止。叶宁可以感觉到夙弘苍湿热的呼吸落在自己敏感的耳垂上,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起来,完全无处可逃,这种感觉惹得她忍不住绷紧身体。
丝毫没有察觉到叶宁异样的夙弘苍还在耐心地指导她,“不要紧张,手腕用力,对准铜钟。”
叶宁强迫自己将神志从夙弘苍身上拉回来,按着他的指令将铜钱对准铜钟使劲掷了出去。
小小的铜钱朝着桥洞的方向飞了过去,叶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铜板。一切就好像慢镜头一般,小小的铜板在空中飞过,然后准确地击中了方孔中的铜钟。
随着小钟再次发出“铛”的声音,叶宁终于忍不住欢呼起来。激动的她直接抱住了身边人的腰,“我投中了!我竟然投中了!简直不敢相信!”
夙弘苍直接俯身在叶宁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现在相信了吧。”
又羞又恼的叶宁:“你怎么总是趁人不注意占人家便宜呢。”
“那阿宁你要不要考虑占回来。”夙弘苍含笑张开双臂,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再次被夙弘苍的无耻打败的叶宁,我还真是谢谢您呐!
恼了的叶宁决定不再理会夙弘苍,拉着红玉往左边逛去了。被抛在一旁的夙弘苍只得摇摇头无奈地跟了上去。
“王妈,你看我都给你带了什么。”叶宁兴冲冲地跑进来,后面跟着整整四个丫鬟,每个手里都拎着一大堆东西。
“宁儿,你回来了啊。”王妈朝着叶宁笑得温柔。她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了,只是到底是早年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大好,平日里都在府里休养。
王妈抬手拭了拭叶宁额角的细汗,忍不住心疼道:“你也不知道慢点,万一着了凉怎么办。”
“哎呀王妈,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叶宁毫不在意,有系统在,她的身体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有的。
“这是我给你买的点心,这是布料,还有这个,这是我今天特意从双林寺求来的,据说特别灵验,戴上它,王妈你一定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叶宁小心地将一个黄褐色的护身符塞在王妈的手中。
自从穿越以来,叶宁就对鬼神之事特别敬畏,也知道了这世上有些事是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这双林寺据说特别灵验,许多人都不远万里前来进香,为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力,叶宁今日特意跑了一趟双林寺,为王妈求取了这枚护身符,就希望王妈能平平安安。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一个亲人了。至于这护身符为什么只求了一个,是因为叶宁觉得自己有小七这个金手指,而夙弘苍,则有时空意志保护,完全用不到这个东西。
自以为机智的叶宁完全没有想到,这枚小小的护身符竟惹得夙弘苍大吃飞醋,逼着她签订了好些“丧权辱国”的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