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少时心动的种子一旦埋下，你越要掩饰，老天却越要让它暴露出来，肆意在心里爬满藤蔓。
回教室的路上，我和姜雨挽着手，突然她用胳膊不断咕蛹我，眼神往身后瞥：“哎哎，快快，快看！”
我下意识转头，他又在一瞬间闯入我的视线，少年的球服还在穿在身上，和他的朋友并肩走来，我慌乱回头，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注意到我，不自觉夹紧姜雨的手臂，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男生的步伐总是大些，三两步便追上了，从我身边走过时，他好像同朋友讨论着动漫，直到那个数字11在我眼前越来越远，我才敢肆意吐出气息，放任心脏怦怦跳动。
“哈哈，阿泠，我的学霸？真心动啦？”姜雨偏头看我，打趣道。
“我我、我，没有！走啦走啦！”我结巴着不承认，拉着她加快了步伐，可我不知道的是，脸颊上不自觉染上的红晕，早已出卖了自己。
高中部的教学楼，是四合院的构造，十二班，就在我们班级对面的上层，走进教室，我的目光又是不听使唤般偷偷瞄了一眼楼上的走廊，不过并没有看见他。
晚自习上，等待我的是高中以来头一次心神不宁，思绪收不回来，答案解不出来，我从水杯中倒了一捧冷水抹在脸上，强迫着自己收心，转头却又在草稿纸上鬼使神差写下：11。
完了，我想。
那一刻我知道，心里的小鹿，或许已经不受控制了。
夜里，我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还是摸出了日记本，在最后一页一笔一划认真写下：今天，我遇到了十一号，他真好看。
之后的日子，我并未放任自己沉浸在短暂的心动中，可室友们总还是有事没事打趣我，姜雨为首。
“辛泠，刚刚在办公室看到你的十一号了。”
“阿泠阿泠，快看！你的十一号在那边！”
不管是在教室，走廊，还是办公室，但凡她们三人看见他，都要跑来跟我“汇报”，起初我总是小声制止、反驳，可慢慢地我竟有些享受，只笑着妥协。
“你的十一号”，这个他人口中的称呼总让我觉得，他就像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一样，隐晦而暧昧。
一直到高一结束，他都只活在室友们的口中，每天全身心投入课业之余，我也悄悄期待着和他相遇，哪怕只是像陌生人一般擦肩。
而我，其实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暑假眨眼而过，我从未期待过开学，但破天荒的，这次我期待着开学再见到他。
去学校的那班公交车上，我遇到了小学同学李淼，我在学校遇到过她几次，只是从没在意过她是哪个班的，直到她告诉我，她在十二班。
“你是十二班的？”我惊讶地问她，语气中带着喜悦。
“怎么了你，这么高兴？”她一脸疑惑。
我又有些别扭，但我不希望他在我这永远是一个数字代号，鼓足勇气，做好被八卦的准备，我问李淼：“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球服十一号的男生，他，叫什么名字呀？”
不出我所料，李淼的脸上顿时露出八卦般的笑意，死死盯着我：“哦？辛泠，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熟悉的慌张，我下意识抱紧书包，抑制不住翘起嘴角，逃避地望向窗外。
好在李淼并不为难我：“好啦，他叫魏子扬，要不要QQ号？我写给你啊。”
那天，那串号码被我搜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好友申请，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发出去。
日记本上，我再一次写下关于他：今天我知道十一号的名字啦，他叫魏、子、扬。
5
办公室面向游泳池的走廊外，缱绻的云在纠缠，傍晚有零星的星星挂在上面。
我像往常一般拿着做不出的物理题，到办公室向老师讨教，却没有看见物理老师的身影，班主任老周见我，热情地招呼道：“辛泠，卫老师有事，你来问问唐老师。”
高二老师们为文理分科而换了办公室，唐老师就坐在老周身后，他教四个平行班的物理，同时也是十二班的班主任。
老师向来不会拒绝成绩优异的同学，唐老师十分欢迎我，幽默地说道：“来来来，我看看，什么题难住我们年级第一。”
我恭恭敬敬递上习题册，唐老师读过题目正准备开讲，我身后的光却忽然一下子被挡住了，唐老师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道：“魏子扬，你小子也给我好好听着！”
我顺着老师的视线回过头，直直撞上他的目光，那人对我礼貌地笑了一下，他离我好近，我再次慌忙躲开。
随后老师认认真真分析起题目，梳理着解题思路，一步步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我也声声应着。
身后比我高出一个头的魏子扬，总时不时越过我的肩膀把头往前凑，耳旁，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吸频率，身边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十分好闻。
题目讲完，我虽然已经完全清楚了解题的方法，可当唐老师问我有没有听懂时，我却舍不得道谢离开。
“老师，我没懂。”身后的人抢在我前面发出声音。
唐老师白了他一眼：“笨！你上课但凡认真听十分钟！你学学人家！”
我很少被老师训斥，顿时有些局促，也不忍看他被训，便小声打破尴尬道：“抱歉唐老师，其实，我好像也没懂。”
魏子扬在我身后轻轻笑了一下，很轻很轻，但我听见了，比任何声音都要好听。
唐老师向我点点头，又拿出一张新的草稿纸，随后问起他：“魏子扬，这文理要分科了，你读文还是读理啊？”
“读文吧，我理科太差了。”他毫不掩饰，大方地回答道。
有些理科老师是看不上文科的，唐老师又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啊！差还不认真听讲！你一个男生读文科？你问问人家理科怎么学的啊，还比不上人家小姑娘！”
随后老师完完整整又将题目讲了一遍，我和他，又如此一起待了十五分钟。
题目再一次讲完，我终于向唐老师道了谢谢，准备返回教室。
刚踏出办公室，身后便有脚步追来，“同学。”
我停下步伐回头，魏子扬就站在面前，一时间，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竟连“什么事？”都没有问出口，盯着他活活定在了原地。
他转头看向办公室外的光荣墙，手指在上面移动寻找着，最后停在我的照片上，神情有些严肃，一字一顿：“辛泠。”而后转向我说：“学霸，老唐让我请教请教你理科要怎么学。”
走廊外吹来晚风，吹得我有点冷，不禁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回答他：“没、没有，文科，挺好的，适合自己最好。”
一时间，他略显严肃的表情突然绽出笑来，附和我道：“哈哈，就是嘛，英雄所见略同，谢咯，拜拜学霸！”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另一头，消失在了楼梯间。
身旁仿佛还残留着洗衣液的味道，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
回到教室，我不断为自己扇着风降温，姜雨小声问我：“办公室的暖气这么足吗？你很热？”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抿嘴笑笑，低头不语。
那天，日记本上又多了一行：今天他叫了我的名字，他，会不会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