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初恋治病，老婆抢走了能救我命的骨髓。
她不知道，骨髓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满脸冷淡：「顾言清，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
我没骗她，我得了很重的病。
而且快死了。
01
凌晨三点，
医院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只有手术室灯牌闪着微弱红光，四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手术室外。许卿如靠在墙边，眼睛盯着天花板，双手合十，嘴里不断碎碎念地祈祷着什么，脸上尽是焦灼的神情，好像里面正在被死神审判的人是她自己。
突然，手术室的灯灭了，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许卿如像突然回魂般，冲上前抓住医生，语气焦急担心不已：
“苏医生，情况...怎么样？”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紧张到哽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放心，手术很成功，病人等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主刀医生拖着做了十个小时手术的疲惫身躯勉强笑了笑。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
许卿如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如释重负般。
许卿如是我的妻子。
直到手术室里的人被推出来，我才彻底看清。
这样关切和心疼的眼神从来不会出现在我身上，她心里关心的只有与她分别几年的初恋。
她趴在他的病床前，看着男人虚弱的样子和发白的嘴唇，忍不住垂泪，抱着男人痛哭：
“昱硕，你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谢天谢地，医生他们把你救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心痛得想死了。”
男人扯起嘴角笑了笑，淡淡一句：
“卿如，我得了白血病，倒是辛苦你了。谢谢你为我找到了骨髓。”
“别说这些了，我不辛苦，真的！为了你怎么都不算辛苦。”
许卿如猛力摇着头，眼泪在滴落。握着眼前男人的手不愿放开，话里话外都宣告着自己对他的决心。
我飘在病房里面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这样两相对比起来，许卿如对他的态度比对我这个结婚三年的丈夫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温柔，那样心疼谁的眼神。
许卿如，你知不知道，你动用职务便利和我们的存折抢来的骨髓，其实是我的父母卖了城里的房子换来的属于我的？
你知不知道，我死前比林昱硕、比你心疼他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的心被眼前的场景扯得疼到窒息。
可是我已经死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粥来啦。”
许卿如给他做粥，用勺子喂给他，还提前靠在嘴边吹冷，轻轻喂进他嘴里。
结婚整整三年，她从来都没有照顾过我，甚至片刻的温柔小意也不曾有过，永远只有冷淡和烦躁。
“你烦不烦？”
“我的衣服怎么还没洗？”
“你每天能不能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是我最常从她嘴里听到的话。
林昱硕嚼着嘴里的粥，眼里闪过一抹促狭，装作随口一问：“卿如，我们这个样子，顾言清他不会生气吧？他不是也说了身体不舒服要你去看看他吗？”
本来还在笑着给他喂饭的许卿如听到他说我后，表情突然冷了几分，皱着眉头：“我们在一起这么开心的时候，你别提他好不好？他总是对我无理取闹，不关心我的工作，只关心我跟哪个男同事吃了饭。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活得像他这样的，像个深闺怨妇。”
林昱硕立马换了一副神情，拉下了她给他喂粥的手，近乎谄媚：“对不起卿如，我再也不提他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许卿如扑哧一笑，眉头舒展开了。
两人浓情蜜意，眼神都在拉丝。
“说得也是，你老公他都这么几年了一点没变，隔三差五地就要查你岗，爱吃醋，我想起来他以前还骂过我呢。”
林昱硕吃力地捏了捏许卿如的脸。
他口中那个骂过他的我呢？——已经死了。
现在只剩下一具残魂在游离，兴许是死前的执念所致，我来到了许卿如的身边。
思绪回笼，我想起就在前不久，我突发高烧，住进医院几个月都不见好转，之后查出是患了急性白血病。被病痛日夜折磨，好几次我都想直接从医院的窗台跳下去来结束这些痛苦，可想起她，想起我的父母，我总咬牙告诉自己要坚持住。
如果没有骨髓移植，仅仅依靠化疗，我的生命就是在倒计时。我很想她，给她打电话：
“卿如，你能不能来医院看看我？”
那边的声音只有不耐烦，还有猛力摔笔的声音：
“我工作这么忙，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你不就是感冒发烧吗？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再说了，医院不是有护工吗，我来有什么用？”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等我告诉她事实。其实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不会关心。
想起这些，我心里只有无尽的痛苦，如果能永远遗忘就好了。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残魂在游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该停止搏动的心还会感到要被撕碎的疼呢？
还有死前的短暂记忆。
“快！病人心跳已经停止了，准备电击！”
一众医生护士围着我，手忙脚乱地用各种仪器监测我的情况，拿着除颤器按在我身上。
“呲——呲——”
一下又一下，我的身体随着机器猛烈弹动，手术台都跟着震动起来。
电流在我胸腔轰鸣，已经有了隐约的烧焦味。
但心率显示依旧为零。
从那时起，我已经因急性白血病没有及时进行骨髓移植，而病发抢救失败死亡，魂魄从肉体抽离。
但其实，我是得到了其他死者捐赠的骨髓源的。
医生们已经尽力了，走出手术间，对着我在外焦灼等待的父母痛心疾首地摇头。
“言清！言清！你别离开妈妈！”
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豆大的泪珠从我母亲的脸上滚落，我父亲还撑着，没让我母亲倒下去，却也看着手术室失魂落魄。
护士将我的尸体推出来，我的残魂游离在尸体旁。
父母看着我苍白的神色和紧闭的双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双双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是我现在只剩残魂，除了看着，和他们一样的心痛，什么也做不了。
而我的老婆许卿如正在病房照顾那个她抢走我的移植骨髓而救活了的男人。
林昱硕吃完了粥，许卿如放在柜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本来还在笑着洗水果，看到来电脸瞬间垮了下去。
“昱硕，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接个电话。”
见她情绪不对，林昱硕知趣地点点头。
“喂。”
“卿如，言清凌晨发病，医生没有抢救过来，病逝了。我和你爸把他带回了老家，准备在老家安葬了，你回来看看吧。”
许卿如的手机开了免提，那是我母亲的声音，沙哑成那个样子，还很低迷。
因为丧子之痛，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休息吧。
我感觉心脏要被掏空了，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他们，不会再把时间耗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许卿如的眉毛瞬间紧皱，全然不顾那是我的母亲、一个长辈在跟她打电话。
她的语气里全是不耐烦：
“你说什么？顾言清死了？真是有个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妈？都这么喜欢骗人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死了。你信不信？快叫顾言清滚回来！家务没人做，衣服堆成山我都要烦死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有了怒意：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言清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对你这个媳妇比对我这个妈还要好，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让他跟你结婚！三天后是他的葬礼，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来！”
我母亲挂了电话，性格一向柔和不喜与人争斗的母亲也因为许卿如失态了，这桩婚姻的悲剧不止在我和她身上，还延续到了我父母身上。
但现在我都死了，一切也该结束了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一家，真是倒了血霉嫁给他！”
许卿如冲着空气咒骂一声，没有在意我的死活，捋捋头发，收拾了情绪就走进了病房。
我一直以残魂漂浮在许卿如的身边，兴许是执念太深，无法离她太远。
林昱硕见她进来，以近乎谄媚的语气：
“卿如，怎么了？”
“没什么，顾言清的妈给我打电话说他死了，一家人没一个老实的。一个二个都只想费尽心思撒谎把我绑在他们身边，凭什么？”
许卿如拉了拉林昱硕的被子，语气冷淡。
许卿如，原来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想我的家人的？过往那些好就因为一个抛弃了你的男人就可以通通视而不见？
我当初到底喜欢你什么？穷追不舍地爱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死了，好像都不配。
我想冲上前质问她，凭什么这样对我？但是不能。
林昱硕眸色暗了几分，隔岸观火般地添油加醋说：“卿如你也别太生气了，他们合起伙来骗你也只是想你多关心关心他们而已，好心办了坏事而已嘛”
许卿如的神色顿时由阴转晴，无奈笑了笑：
“唉……他们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懂我就好了。”
“昱硕，你想吃什么？我去借厨房给你做吧。自己做得干净又卫生，你现在身体在康复，得好好吃饭才行。”
许卿如自告奋勇去医院外的病人之家借了锅下厨，以前我在的时候她从来不管这些，只有“什么时候吃饭啊？”“这个好难吃，下次别做了”。
跟她结婚也是因为我的死缠烂打她才同意的，
但从前我一直甘之如饴，觉得陪在她身边就是让我感到最幸福的事情。
许卿如是人民医院的眼科医生，因为在科室负责做手术所以爱手如命。我是宠物店店主，工作没她忙，我也希望她能好好从事自己热爱的行业，就主动承担了所有家务，她的内衣裤也是我一件件给她洗。
日子重复了三年，她已经习惯了我对她的无条件付出和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决心而肆无忌惮，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和我这个人。
只有一次，他看我又要做晚饭，又要洗她的白大褂，还要准备她明天的午饭。而自己躺在沙发上吃水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语气里有了些温度：“言清，有你真好。”
她说完后，我还以为我感动了她，焐热了她冷了这么久的人。
但后来才知道，她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人，只要林昱硕对他招手，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抛下我。
她的心永远也不会为我融化。
我永远也比不上她的初恋林昱硕。
我看着她现在在厨房打鸡蛋不娴熟的样子，还被汤烫到了手，心里却再也泛不起心疼来，只觉得可笑。
“我给你做的番茄鸡蛋面，这还是顾言清教我……”
过了会，面条好了，她端着碗走进病房，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
我感到我的心不由得紧了几分，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吗。记得是我教你做的番茄鸡蛋面。
“呸呸呸，我怎么提起他了。”
可许卿如接下来的举动又让我失望了，她立马放下碗呸道，好像我是什么瘟神一样，让她避之不及。
林昱硕嘿嘿笑了两声，没多说什么，只瞟了一眼许卿如。
混账！林昱硕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消失了几年又突然出现，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我想挡在许卿如面前，但于事无补，我没有形。
两人一起回忆着在一起读大学时的事，许卿如笑得很开心，比跟我在一起任何时候都开心。
但是林昱硕就不知道了。
“卿如，医生说我明天可以出院了，我家装修可好看了，是你喜欢的风格。要不你来我带你看看？”
林昱硕盛情邀请。
我看着许卿如顿了一下，点了头。
在医院待到了晚上，许卿如回了家。
看着自己这段时间弄得满地都是的衣服和裤子，眉头又皱了起来，烦躁不已。
她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往下翻，将本来被拉黑的我又拉了出来，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无人接听。
“顾言清，他要是还跟我继续装的话，只能在民政局见，我的耐心有限，你懂？”
她给我的手机号留言，随后“啧”了一声，关了手机，将床上的衣服一股脑全扔到地上，上床睡了。
以前这些我都会帮她收拾得妥妥帖帖，从不让她烦心。
只是从今以后，这样的烦心事怕是不会消停了。
第二天下午，林昱硕给她发了他家的定位，许卿如赴约，我要跟着去了。
晚上在客厅看电视，林昱硕突然转过头来，含情脉脉握住许卿如的手，缓缓说：“卿如，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许卿如显然被吓了一跳，身子抖动了一下，但也没撒手，有些犹豫着：“但是...我已经结婚了，我现在是有夫之妇。”
许卿如，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当初为了钱可以狠心抛下你出国，就能再来第二次。现在就是看上你做了医生工资高，才想要挽回你而已，一样的错你还想犯第二次？
也是那时，我忍无可忍唯一一次骂了林昱硕，还揍了他几拳。
“林昱硕你这个混蛋，卿如这么喜欢你，你还要辜负她，我今天要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可现在我去推林昱硕的身体，有心而无力。
“那有什么的，你不是讨厌他吗？正好，你跟他离婚，跟我结婚。我们去国外发展，我会给你想要的生活的，我也想好好弥补从前。”
“从前是我对不对你，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吗？”
林昱硕继续引诱她。
许卿如，你是忘了你在他家楼下苦守却无人回应，哭到断气、抑郁到崩溃的时候了吗？？
那时候只有我肯陪在你身边，陪你整晚整晚地哭。
“可是...你让我再想想吧。”
许卿如还是犹豫的，可是她的眼眶有些红了。
我就知道，林昱硕是她的整个青春，是日记本上的心事，是她一提起就会脸红的人，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手？
林昱硕了解她，知道她不确定就不会做，做了就绝对不放手的处事风格。
“那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吧。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真的离不开你。”
林昱硕为了达到目的，真是演了一出好戏，说了一通好话。
他识趣地没有再逼她。
两人吃了饭，许卿如就回家了。
家里漆黑一片，寂静不已。
她烦闷地自己摸索去客厅开灯。
我知道她不习惯，不习惯回家后没有灯没有人在等她。
她打开手机，我没有给她回电话。
她的怒火又上来了，给我发着语音消息。
“顾言清，你还要任性多久？该消停了吧，你这样我真的很烦！”
说罢她就摔了手机，扶额在沙发上叹息。
自从林昱硕又出现后，我感觉她的脾气比之前更暴躁了。
过了一会，有人打她的电话。
她没有耐心贴耳去听，直接开了免提。
“喂卿如啊，言清去哪儿了？怎么我打他电话也不接？”
电话那头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妈。
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又感觉心脏疼了起来。
想起在结婚前，我摆脱了乖顺的定义，忤逆了我的爸妈。
“言清，你和她真的不合适，你驾驭不住她的，她心思不在你这里，到头来还是你自己要吃亏。”
“我不怕，我很爱她，我相信我也能让她爱上我。”
那时我为了让我爸妈同意我们的事时，那种坚定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很傻，我自嘲地笑了笑。
许卿如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前几天你们不还说他死了吗，怎么现在又跑到我这里来找他，真是一家骗子。”
电话那头的母亲才仿佛被惊醒般，语气喃喃：“对，对，言清已经死了……”
许卿如再没耐心听下去，烦躁地说：“你们让顾言清别装死，赶紧回来，任性也该有个头吧，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呢！”
可我妈没听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卿如愣了一下，将手机摔在沙发上：“你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在想，她要是知道我真的死了，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