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大部分的超市已经关门了，只有便利店还在营业。
鬼童子隐身走进便利店，从货架上拿走一堆饼干、肉干等零食，又趁着店员不注意，在前台扔下几张钞票。
他不知道这些零食要多少钱，也不知道他给的钱是多了还是少了，对于一只鬼来说，给钱只是一种仪式。
“咔嚓咔嚓”，鬼童子咬着饼干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看着偶尔过往的车辆，心情舒畅。
自从跟了冷月，他的性情平和了许多，尽管冷月发起火来很可怕，但只要他不做坏事，冷月就不会打骂他，还有小零食吃。
不像韩令，每天只教他打打杀杀，只让他喝血。
说起韩令，鬼童子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沉默了，嘴里的小饼干也索然无味。
夜风起，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是韩令把他带出地府的，他跟了韩令快二十年了。
虽说韩令这个人心狠手辣，在阴阳两界风评不怎么样，但对他还是很不错的，从来没有凶过他，还陪他玩。
现在他不在红岗，韩令肯定急疯了。
鬼童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和韩令郑重地道个别，大家好聚好散。
*
韩令坐在沙发上，轻轻闭着眼睛，休憩。
他不睡觉，几十年来，从没有睡过。
其实刚成为鬼王的傀儡时，他还是会睡觉的，但一睡过去，眼前就会出现双龙会被灭门的场景。
漫天的火光、同门的惨叫、满地的尸骨、小鬼的狂笑，以及师父一声一地喊：“韩令呢！你们谁见到我徒弟了？”
人们要么在拼命，要么在逃命，除了他师父，没有人记得他。
那一晚，鬼王亲临战场，一挥手，无数的小鬼举着大刀向双龙会的大本营发起猛攻。
他们要除掉这个保护人类的组织。
韩令跪在红灵鬼王面前，卑微如蝼蚁。
没错，就是他把双龙会的大本营告诉鬼王的。鬼王说，谁能提供双龙会的据点情报，就饶谁一命。
他怕死，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只要让他活着，当狗都愿意。
“很好，你叫韩令是吧？”红灵鬼王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他盯着满是血污的地面，木木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我不会杀你的。”
韩令顺从地站起来，他望着在火光和刀刃中垂死挣扎的同门们，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咔咔碎掉了。
师父应该也被杀死了吧？
这样也好，要是知道他一直信赖的徒弟是个叛徒，师父会更难受吧？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空气中都是烧焦味，半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在太阳出来前，红灵鬼王收了兵，带着韩令回到了地府。
韩令缓缓地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里面空荡荡的，已经没有心了。
“韩令……”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很轻，又缥缈。
是谁？谁在叫他？鬼王吗？还是那些死去的冤魂？
韩令莫名地紧张起来，抬起头四处寻找。
“韩令……”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离他更近了。
“是谁！不要装神弄鬼，出来！”韩令对着空气大喊，他总感觉黑暗中，有几百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是我啦！韩令，你把门开一下。”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韩令见门口站着一个绿幽幽的小鬼，他背着小书包，戴着帽子，正在用手拍门。
鬼童子！
他怎么忽然出现在门口了？
韩令快步走了过去，把门打开。
“怎么这么慢，外面很冷啊！”鬼童子抱怨着，抱紧自己的身体，走进房间。
“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韩令又惊又喜，长长松了一口气，跟着鬼童子身后道，“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苏老爷子已经变成一副空壳，现在你只要去苏家，就能控制苏老爷子的身体，你不是就想去有钱人家吗？”
鬼童子没有什么反应，他在韩令家四处走走看看，啧啧道：“韩令，你这家也太空了，应该买点家具了。”
“啊？”韩令皱了皱眉头，直直地盯着鬼童子，怎么回事，几天不见，他身上的鬼气变弱了……
鬼童子回过头，盯着韩令震惊的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不去苏家了，我今天来，是跟你道别的。”
“道别？”韩令愣了一下，“可是，你的实力还没有增长，我还没有带你去见鬼王……”
“我不见鬼王了，我有新的主人了。”鬼童子笑嘻嘻地道，“我跟着新的主人，感觉很快乐。韩令，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韩令僵在原地，大脑瞬间无法思考，鬼童子要离开他了，他还说找到了新的主人？
什么情况，他的任务就是替红灵鬼王培养鬼童子啊！鬼童子现在说走就走，红灵鬼王可是要惩罚他的啊！
韩令的眼神募的阴沉下去，冷冷地看着鬼童子，道：“这么说，你不想变得强大，成为红灵鬼王的左膀右臂了？你忘了在地府是怎么被其他鬼欺负的了？你难道要当一辈子的弱者吗？”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刺进鬼童子的心，鬼童子低着头，攥紧了拳头。
的确，因为实力不强，他在地府里没少受欺负，但是，他已经不想靠杀人来获得能量了。
如果说只有杀人才能变强，那他宁愿不要变强了，就当一个穿梭于阴阳两界的信使，替别人传个话也很好。
“来，回来吧，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韩令语气缓和了些，朝着鬼童子伸出了手。
鬼童子猛地后退了几步，盯着韩令看了几秒，眼里忽然有了笑意。
“谢谢你，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
“你，为什么……”韩令不可置信地看着鬼童子，一句话梗在嗓子里。
“因为，我不想当一个被所有人讨厌的鬼。”鬼童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头，道，“韩令，你别管我了，赶紧逃吧，红灵鬼王就要对你出手了。”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可能！“韩令嗤笑一声，”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人催眠了，鬼童子，不要听人类的胡说八道，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
鬼童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递给韩令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提醒到这儿了。”说着，鬼童子向韩令鞠了一个躬，转身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