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墨涵瞧着苏妖夭和那个男人对话，一度陷入自闭状态。
那男人不过是不远处小村落里的一位农户，失足摔落到山林里才死相惨烈，未尽之时也不过就是想让苏妖夭帮他寻得尸首还给妻子，顺便带两句话而已。并不是什么传说中会害人夺舍活人身体的鬼魂，武墨涵也就松了口气，强健的心脏逐渐适应了苏妖夭全新的设定。
不就是个死人鬼魂，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那男鬼满脸血往自己这儿一转正脸，小少年的心脏还是狂跳了起来。
苏妖夭瞧着他奋力板住脸却依旧克制不住细微颤抖的嘴角，突然就觉得极其有趣，便歪在那里一手撑头观察起他来。
武墨涵瞧着那男鬼慢悠悠地往一个屋子里走了才松下一口气，结果一个转头就见苏妖夭一脸看戏样子瞧着他，莫名来火。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他？”武墨涵在嘴里措了半天词，最后还是把鬼啊魂啊死人啊之类的咽了回去，用了个他。
苏妖夭很无辜地眨眼：“我看你好奇，还以为你感兴趣呢，怕了？”最后两个字带着飞扬的尾音，饶有兴趣一样。
武墨涵瞪着她，一边觉得她是头一次面上露出这么生动活泛的表情，一边却有清楚这是她看着自己出丑才开心成这样，难免又憋气，下意识地一扭头，留了个侧脸给苏妖夭品鉴，说话的语气生硬。
“才没有！”
话一出口武墨涵就瞧见苏妖夭眼睛微微瞪大，紧接着就又开始拍桌子笑起来，咬了咬下唇。
天可怜见，这成天端着大人样的小四王爷居然是个傲娇。
苏妖夭笑得打嗝，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下巴往交叠的双手手臂上一搁，趴在桌上看着脸上带着因由羞窘恼怒浮现出来的薄红的武墨涵，笑着问了一句：“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武墨涵哼了一声，斜瞥了她一眼：“可是要我帮你找他的尸首？”
苏妖夭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武墨涵转过正脸来，目光认真又带着审视：“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她恐怕一直都是和鬼魂打交道的，遇到自己这样一个活人居然还留他下来养伤，本就是不方便至极，何况她又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恐怕也知道自己身后藏着许多麻烦事情……
她若是心里有什么想要利用自己的打算，他也应该要有第二手准备才行……
苏妖夭撇了撇嘴，脸上真实地露出了困惑和无辜的表情来：“什么为什么？不过就是瞧着你挺有意思的，和我的胃口而已。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可是会秃头的。”
武墨涵也没想到前两句还认认真真的，最后一句又逗弄他，脸上发烧，一脸不信。
“废话那么多，我乐意收留你也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你管我那么多干嘛。说，到底帮不帮忙？不帮忙你就给我留下来把院子收拾一遍，一尘不染也可以。”苏妖夭啧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还动手揉乱了自己好好簪起来的长发。
武墨涵突然就觉得无语了，甚至觉得怀疑她目的不纯的自己也是傻蛋。
这女人瞧这也不像是会遮遮掩掩的性子，大概收留他养伤有她自己的道理吧……“
帮，不就是背尸体，又不是没干过。”他挪开视线，搔了搔发烫的脸颊，声音细细小小的。
“啊？大点声啊。”苏妖夭又抽上烟了。
“帮！老烟鬼！”武墨涵忍不住扬起声音来喊了一嗓子，惹得苏妖夭忍不住偷笑，伸出手轻轻摁了他的额头一下：“才不是老烟鬼呢。”
“那你是什么？”武墨涵捂着额头瞧着苏妖夭格外放松的表情，嗅到她口中淡淡的烟草清香，问了一句，“说起来你究竟多大岁数了，怎么活得和旁的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苏妖夭眨眼，将烟枪往桌上磕了磕，原本放松的表情又变得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一缕浅笑煤什么温度地挂在唇角。
似乎并不想深谈这个问题。
武墨涵莫名心中有一丝丝失落，干咳了一声打算转移话题。
“你就当我……十八吧。”苏妖夭沉默了好一会儿，轻飘飘地回答道，站起身将烟枪往腰间一别，走到门边抬头去看外面的月亮，声音小小地呢喃了一句，“星空真美。”
第二日一大早武墨涵就被苏妖夭从被窝里薅起来去找尸体去了。这回鬼魂自己也知道自己死在哪里，比上次从护城河里打捞尸体要简单了千万倍，就是下到野山坡下的路不是很好走。
“那上一次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武墨涵一边把着树干往下出溜，一边回头去问那个直接把碍事的衣服下摆往腰带上一塞就跟着下来了的女人。
苏妖夭脚下一顿，耸肩：“不过就是被纨绔子弟骗心骗身，害了性命来找我帮忙讨回公道而已。”
武墨涵皱眉，看似是在专注脚下的路，但其实还是好奇苏妖夭是如何处理的。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好奇：“那后来那个纨绔子弟呢？”
“我让他也有能力看到鬼魂，自然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被他害死的姑娘了——不疯大概也要有点心理阴影吧。”苏妖夭轻轻地笑了，语带嘲讽，“也是活该，害了人小姑娘的性命不说还害的人家家里出了变故，估计得断子绝孙了。”
武墨涵抿唇，然后眼尖地伸手抓住了苏妖夭的手：“小心！”苏妖夭一脚险些踩在一块凸起且长满了青苔布满湿泥的石头上，被他拽住手这才稳住身形。
苏妖夭瞧着武墨涵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突然用自己被抓住的手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笑意满满地来了一句：“你这小伙子以后可别欺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啊，若是害死了谁到我这儿来求报应，我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
武墨涵没来由地被人搔了手心，又听这话，耳根一下子就红了，愤愤地甩开她的手，生气：“早知道就让你狠（狠）摔这一下了，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妖夭挑眉，就连眼角也跟着飞扬起来，一副促狭样子：“哟嗬？这是害——”
“不住口我现在就回去了，你自己把尸体搬上来！”武墨涵急赤白脸地抢白，干脆往下一蹦蹦到被杂草泥土搞得脏兮兮的尸体边，红着脖子根冲苏妖夭嚷了一句。
然后低下头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才不会欺骗别人的感情呢。”
如果他要与谁好，那便是一生一世一辈子的事。
苏妖夭看着他费劲吧啦地把人背到背上，手臂搭在树干上忍不住就笑。这小家伙原本不是小大人似的特别沉得住气吗，也不过如此嘛，瞧那耳朵红的，真是有意思。
难怪那家伙格外喜欢逗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