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墨涵背着死沉死沉的男人尸身险些背过气去，可算是跟着苏妖夭进了那男鬼家的院子里。那男鬼瞧见正在晾衣服的自家娘子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凑过去左看看右看看，不停地喊着他家娘子的闺名。
苏妖夭帮着武墨涵把尸身放下，轻轻地咳了一声，将人家丈夫的死讯遗言传达完毕，就看着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泪水乌央乌央地涌出来，落在土地上留下一团一团湿渍。
武墨涵闷声不坑地站在苏妖夭身后瞧着那小娘子蹲在地上抓着她相公的衣服呜呜地哭，另外又能瞧见那男鬼虚虚环抱着他家娘子跟着哭，有些难受。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夫人还是要好好努力生活才是，你的相公在天上也能安息嘛。”苏妖夭指尖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那腰间的烟枪，最后还是收了手叹息一声宽慰了那女人几句。
她瞧着那女人还没有要结束哭泣送客的意思，转过身来示意武墨涵悄悄的和自己一起溜。
结果没溜几步那男鬼就追上来了。他已经把身上脸上的血迹收拾干净，除了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是很养眼之外一点都不吓人了。
“你跟上来做什么，午夜就能过奈何桥去轮回了，你多陪你娘子一会儿吧。”
武墨涵双手环胸看着苏妖夭和男鬼，知道这是他不曾知晓接触的领域，不如安安静静地看着涨涨见识——虽是这样想，但日头照着也不知道是伤体未愈身体虚弱还是没吃早饭的缘故，竟是有些头晕。
“我想好了，我想跟着小姐，这样也有机会能多回来看看淑珍。”男鬼又恋恋不舍地看着已经开始收拾情绪的自家媳妇，擦了擦满脸的泪水鼻涕，一脸求收留的表情。
苏妖夭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拒绝的话，就听见身侧动静不对。一转头看过去，武墨涵已经歪歪地摔坐在地上，惨白一张脸眼看要晕。
“武——小四！”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苏妖夭意识到身侧还有旁人，冲过去扶住他的时候便换成了一声小四。武墨涵满脸冷汗，在她眼里竟是一脸黑气。
“死气？为什么？”苏妖夭干脆利落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理都没理还等着她决定命运的男鬼，撒丫子就往自己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喃喃自语。
武墨涵看起来实在是不安，好在脉象还算平稳，至少身上的伤的确没有恶化依然在好转。苏妖夭百思不得其解：这回缠绕在武墨涵身上的死气既不属于他自己身上那个神秘的死魂，也不属于昨日留宿的男鬼，来源不明。
来源不明就算了……苏妖夭皱着眉伸手去探武墨涵的体温，触手一片冰寒，就连武墨涵的嘴唇都没了血色。
怎的这死气透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莫名其妙的，苏妖夭百思不得其解。
“谭妙妙。”正在苏妖夭恨不得薅掉自己一缕头发的时候武墨涵突然弹起，眼睛虚焦着望着远方，声音嘶哑却吐字清晰地喊出一个名字。苏妖夭听到这个名字愣了半晌，脸就黑了下来。
谭妙妙不是……
“你还活着？”
苏妖夭转过头去看武墨涵看的方向，依稀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忍不住笑了：“你居然还没去转生，我又怎么会死？”
那女人清晰了些，声音虚无缥缈的：“我倒是没想到我竟然会看到你。”
“你对他做了什么？”苏妖夭似乎在磨牙，一只手揽着有些神智不清呢喃着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武墨涵，眉眼间全是不满，“死了这么这么久了，好端端的你又搞什么。”
谭妙妙慢吞吞地走到武墨涵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一边却又嘴上不饶人：“这么久不见了，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遇见旧友的感觉都没有啊，枉我那时候那么照顾你了。”
苏妖夭两条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里，正打算开口讥讽，就见谭妙妙很无辜地摇头：“这孩子可不是我祸害的——他从北朝皇宫里出来的？也许是沾上了我用过的东西吧？你先别喷我，我可早就往生极乐了，你亲自把我送走的心里没点数么。”
“大约是碰上我残留的执念了吧。”
苏妖夭又仔细瞧了瞧武墨涵现在的样子，与其说他是被死气纠缠病着了，倒不如说是在做梦。
“啧，你这女人就是一直都在挑事。”苏妖夭伸手就想把少年从梦里拔出来，却被谭妙妙抬手阻止：“你便是让他呆着呗，睡一觉做完这个梦自然就过去了。左右梦见的也都是我生前的事情，我都没那么在意了，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他一会儿就没事了，别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凶悍样子出来。”说着还特别不在意地发出了嫌弃的轻哼。
这少年对你左右都有些好奇，你不乐意告诉他什么，说不定他能梦到点你过去的事情呢。谭妙妙心里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苏妖夭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是为何就是心里惴惴不安的。她干脆不再理会旧友，一心认真盯着武墨涵的状况，另外脑子里又在飞速思考为何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竟是被死人的执念影响到了。
大约是她给他的那双鬼眼的缘故？
做事情还是欠考虑了，说到底也是她一时冲动，瞧见他对自己好奇的要死就动动手搞了事情。
苏妖夭瞧着他似乎安稳下来的睡颜，偷偷地松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温温柔柔地抹掉他被汗水站在额头脖颈上的发丝。
等他醒了还是把鬼眼收回来吧。
谭妙妙瞧着她露出一副在乎紧张的样子，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忍不住朝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女人整天一副独行孤傲的死样子，好像谁都瞧不上谁都不值得一样，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小少年上了心吧。
话说这小家伙是谁啊。谭妙妙在一边也开始仔细打量起了武墨涵，冥思苦想半天也没从记忆里找到自己和苏妖夭一起认识的谁。
算了算了，这女人活了这么久跟个老妖怪似的，谁知道把她谭妙妙送走之后认识了什么人呢。她又不关心。
“若是他……梦见了和我有关的事情，我管你是不是转世了，我都要把你再送走一遍。你给我听好了谭妙妙。”苏妖夭手抚过武墨涵的那双眸子，突然抬眼去看开始神游的谭妙妙。
谭妙妙气结：“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损友——他梦见什么是我能控制的吗？”
“我不管——”苏妖夭话刚说出口，就被武墨涵极轻极轻的呓语打断了。
“不要回头……往前…走……”
两个刚才还在争执的女人同时闭嘴，脸色略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