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墨涵带着仅存的不足十人的队伍撤回了城里。苏妖夭骑着马多走了些路程，发现庆朝部落的军队并不是完全撤走了，他们只是往后退了几里地，不再包围着寒城而已。
寒城的危机还没有解决。
苏妖夭接过了一位头上缠着染血布料的士兵递过来的水，微笑着道了声谢，抿了一口。
“苏妖——苏姑娘怎么会过来？”武墨涵本想直呼其名，眼角余光刮过下首的十余名士兵，硬生生改了口，“边境一直不安全——”
苏妖夭放下水杯，从随身的小背囊里掏出自己的细长烟枪，在桌上敲了敲：“受旧友之托，过来救人。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被困寒城等待救援的人是四小王爷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武墨涵还没给出什么反应呢，下首一个男人就喝了一声：“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四王爷这么说话！”
武墨涵看着苏妖夭的脸冷下来，心里一跳。苏妖夭歪头看着武墨涵，唇角很细微地勾起了一个角度，朝着他冷笑了一下：“哦？我都忘记了，那时候的四小王爷现在成了有封地有兵权的四皇叔了呢。”
武墨涵莫名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来。
紧接着苏妖夭就站起身，拿起身边的长剑，不伦不类地对着他行了个礼：“既然四王爷不需要苏某的帮助，那苏某就告辞了。”
“等等！”武墨涵站起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抓住了苏妖夭的手腕。苏妖夭的目光落在他还带着血痕的手上，紧接着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苏妖夭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你们继续。”
武墨涵扫了一眼下面神态各异的士兵们，抿唇，然后松开手严肃地对他们说：“你们先下去处理伤口，整顿休息。苏姑娘是我的旧友，值得信任，你们大可放心。”
也有一些士兵有看见苏妖夭突破重围解救武墨涵的“英姿”的，率先应了下来，站起身就往帐外走。剩下的那些虽然心有怀疑但还是犹豫了一下也退下了。
“有火吗？”外人都离开了，苏妖夭才稍微放松了些，抬眼问了一句。武墨涵将自己手边的油灯推了过去。
苏妖夭点燃了烟袋，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可能有办法解决你现在的困境，不过……你相信我吗？”
武墨涵差一点就将“相信”脱口而出，但是理智还是硬生生地制止了他的这个行为。他沉吟片刻，声音很轻，莫名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能先听听你的办法吗？”
苏妖夭也没因为武墨涵的反应生气，反倒眸底满是欣赏和满意。若是武墨涵真的想都不想就说相信，她大概才会认为这个人脑子出了问题。
“很简单、巫术。”苏妖夭缓缓吐出一口气，轻笑了一声，“用巫术一次性解决全部敌兵是不可能的，不过一部分还是很容易——我可以用比较温和的方式。”
“保证他们的死亡会和睡着了一样安详。”
只不过这样的话大概她身上的罪恶又要多背一些了，不过债多不压身，她早就被惩罚了，多惩罚个几百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武墨涵很认真地拧眉盯着她，然后冒出一句苏妖夭怎么也没想到的话来：“你这么做的话，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嗯？”苏妖夭有些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顿了好半天才故作深沉地神秘一笑，“你猜？”
武墨涵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认真，甚至靠近了苏妖夭紧紧盯着她的眸子：“如果对你有任何意义上的负面影响，你就不要这么做。”
他发现苏妖夭有些不自然地试图闪躲他的注视，心下了然。
他很希望可以脱困，因为这不仅仅只是他的性命问题，还关系到每一个信任他的将士以及他的封地的未来——但他不想把这些都寄托在苏妖夭的自我牺牲上。
虽然看她的样子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牺牲。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四皇叔——？”苏妖夭缓慢地又吸了一口烟，倒也没什么被看穿之类的窘迫。
武墨涵垂眸，双唇抿得死紧，在脑内暴风搜索着任何可行的办法。
“你可以想办法解决掉地方的将领吗？”
这回轮到苏妖夭死盯着武墨涵的双眼不放了。她很认真地确定着武墨涵此时的态度，发现他是认真的在问，便勾唇一笑：“可以。”
“我是说每一个。”武墨涵一字一句地补充，放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握拳，“每一个可以指挥军队的将领。”
嗒、嗒、嗒。
苏妖夭敲了敲烟枪里的烟灰，云淡风轻地吹了口气，耸肩：“可以。但我需要判断的时间。”
“你认为这样就能解决你的问题了？”
“对。”武墨涵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留出了真实的笑意——这还是他被困后第一个真切的笑容，“庆朝的部落联兵战力很强，但有一个缺陷。”
苏妖夭很轻很轻地呵了一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完全是服从将领命令行动的。”
没有了命令就成了一团散沙。
她站起身，很标准地行了一个军礼，然而却是歪着头带着笑意：“服从你的命令，将军。”
武墨涵原本严肃紧绷的脸抽、动了一下，垮了下来：“别这样调侃我了，苏妖夭。”
“这可不是调侃。”苏妖夭又笑了，露出一口一口小巧的白牙，“我只是想感慨几年前那个小少年成长了。”
“别搞得好像你是我母亲似的。”武墨涵无奈地叹气，朝着苏妖夭走进了几步，神色认真地打量着她，就好像之前没见过她似的，“不过几年过去了，为什么一点也看不出时间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虽然很久以前他意外做的那个梦里，惊鸿一瞥的那个红衣的苏妖夭也是如今的这个样子，分毫未变……
武墨涵心里有猜测，他只是觉得这个猜测过于荒诞，不太愿意相信而已。
苏妖夭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太快了，武墨涵几乎就要错过。她笑着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谁知道呢？”
“可能我靠着进贡的童男童女的血永葆青春吧。”
“……”好好的说着话呢，干嘛打岔。武墨涵满脸无奈，最后还是叹下一口气，选择转移话题：“那么就麻烦你了，苏妖夭。”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能让苏妖夭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的地步。
不过为什么看着她一副无所谓但实则回避的态度，他心里就是莫名失落呢？
奇怪了……
苏妖夭挑眉瞧着说完话就开始发呆，脸上还有点不知所谓的失落样子的武墨涵，伸手拍了拍他的脑瓜：“好哦，四小王爷。”
笑意里带着点亲昵，然后她转身离开了营帐。
留下武墨涵摸着自己刚被拍过的脑瓜呆滞地站在原地。